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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大雨下得緊,又斷斷續續的,把徐修身上披着的蓑衣徹底毀掉了。

他很狼狽地躲進了京都郊外,窮酸落魄的樣子讓他望着城門卻數次遲疑。

林一來了,這或許就是真正的緣分吧。

林一同樣也是沒有身份背景的寒門,只是他穿着洗得發白的衣裳,氣質卻高雅得不像是個窮書生。

多麼的超凡脫俗,卻又多麼的格格不入。呵,徐修不以為意,只是表面上的和善總還是得說得過去的。

畢竟,粉飾太平也是他所擅長的,就算不擅,也是必須得掌握的一種手段。

“徐兄不嫌棄林某的話,不妨一起前往京都,林某或有個出路。”

林一主動提出要與他作伴,徐修自然萬分樂意,一路行至此處,他身上真的半文錢都不剩了。

若不是從天而降了這樣一個窮書生,他明日怕是就要去行乞了。

事後一路同吃同住,徐修才知曉林一居然來京並不是為了春闈之期,而是遍尋名士。

而這場遍尋名士最終的對象正是大學士許英卿,他們日後的老師。

在這牢房裡,徐修自打看到明燁對他冷然的態度,心中其實早已明了自己的大勢已去。

只是,無法接受,至少無法這麼快接受,無法憋着這麼多年的心結去接受罷了。

“聽你念叨了這些許,朕卻還是不會手下留情。”明燁一擺手,隨即跟來的衙役將徐修帶離了這間牢房。

天牢里的牢房有很多,很多間,很多的類型。對於徐修的供認不諱和他已經做出無法退步的錯誤來,他都沒有資格再呆在這普通的牢房裡。

“傳令下去,朕要親自面見修容公主和黎琯使臣。”

一片注目之中,惹人非議的黎琯眾人在修容的帶領下再次踏入了大殿。

“修容、葛爾見過陛下。”黎琯人禮數齊全,即便有心人看去了想要挑刺兒也是無從下手。

“四方館命案一事現已查清,原是那人舊疾突發所致,朕為這些日子的招待不周向諸位致歉。”

修容回禮:“陛下言重了。”她不解,究竟是什麼樣的原因能讓天盛編造出隱疾這樣荒誕的謊言來。

隨即,她的雙眼在眾人之中找尋着。不消片刻的功夫,便落定在了早已卸下一身鎧甲,穿着中規中矩朝服的蘇雲起身上。

蘇雲起的臉上平靜無波,就如此傾聽着他們之間你來我往的言語。

修容收回目光。但看這滿朝的文武百官,齊心得很,面上不見一絲端倪,與龍椅上的天子共執一見。

只是不知,臣子和他們為之效命的天子在面對突發事件時是否依舊可以一起齊心下去?

修容話鋒陡然一轉,氣氛隨之一凝:“我們平白被扣押在四方館多日,陛下難道就只憑着一句不痛不癢的致歉來糊弄嗎?”

朝中有人不服:“修容公主此言差矣。四方館中吃喝不斷,又不限制諸位自由,扣押一說實屬無稽之談。”

“如此啊,那便算是軟禁?”修容挑眉看向身後的葛爾,給他使了一個眼色。

葛爾立馬會意,底氣十足地昂首看向殿中正端坐的明燁:“陛下,您不能讓我們平白受氣啊。這事,得給個交代。”

一個迂迴婉轉地冷嘲熱諷,一個直來直去地出面質疑。

朝堂之上一下子場面亂了起來,嘈雜的人聲雖然一直在被極力壓制着,但卻是不絕於耳。

修容是打定了主意,要看明燁難堪的。場面於她越是混亂才越好。

但是,這位少年天子似乎是穩坐泰山。見到這樣的場景,也只是淡然開口:“修容公主一面說著朕言重了,一面卻又在怪責朕處事不公。看來,你是已有計較不成?”

修容正色:“黎琯願與天盛互通有無,你們誠意不足,本來我等大可一走了之的。但是……”

“但是,天盛若是主動接下我們黎琯的挑戰書,此事或許就可以一筆勾銷。”葛爾認真的言語居然使他的語境多了幾分荒謬的可信度。

什麼挑戰,分明是挑釁還差不多。

不等明燁回答,蘇雲起卻是站了出來,朗聲問道:“既是挑戰書,可不能隨便就接。你們先說說,這挑戰是什麼?”

修容唇角上揚:“蘇少將軍問得好。北地草肥水美,養出的駿馬幼崽是天生的戰馬。可是自打來了京都,葛爾將軍的戰馬卻一蹶不振,幾欲垂死。”

眾人屏息凝神,不敢隨便打斷。

就知道這北部的部族仗着地域之便,一定會在諸如戰馬之類的物什上做文章。不料的只是,原以為是御馬狩獵,但是聽這言下之意,卻好像不是這麼一回事。

“中原地大物博,人才濟濟。若能治好戰馬,前嫌一概不計。但若……”修容環顧了殿內眾人,正欲提高音量。

明燁卻痛快答應,徹底截斷了修容尚未說完的話:“挑戰朕接了。天盛言出必行,也希望黎琯到時能言而有信。”

修容挑挑眉,笑得勉強,似是不大相信天盛能有這樣的能力。不過還是“給足了”明燁的面子。

下朝百官散去。

走在最前的兩名官員交頭接耳,自以為沒有旁人聽到:“那位修容公主可真是醜人多作怪吶。”

“可不是,你看看她和她那個部下出得什麼幺蛾子。”另一人也跟着搖頭嘆氣,仿若他們才是被派去醫治戰馬的。

“二位大人。”蘇雲起緩步跟了上來。

二人急忙行禮,別看眼前的少年只是個佔了頭銜美名的少將軍,可他背後的蘇家可是怠慢不得。

“禍從口出,二位大人可不要在這個節骨眼上再添什麼亂子了。”蘇雲起好心提醒。

他是好心提醒,可是落入那二人耳中這話可就全然變了味:“什麼叫添亂,我們只是看不慣黎琯的伎倆罷了。”

蘇雲起頷首,揚眉:“是看不慣,可一碼歸一碼。沒有必要把別人的長相拿出來與此混為一談吧?”

那二人互相看了一眼,也覺察出了話語中的確有過激之處,但是一個個平日又是派頭端足了的。

想讓這些老頑固低頭承認錯誤,蘇雲起還是太高看了他們。

其中一人伸手推了推另外一個,隨意找了個託辭,假意匆匆離去:“少將軍,我們還有事,改日再聊,再聊啊!”

望着他們的背影,蘇雲起還來不及嘆口氣,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有人開口,是似為耳熟的聲音:“多謝蘇少將軍解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