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他,他整個人一直站在雨地里。”凌玥打量着哥哥的神色,還是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剛才我去看他,他已經開始發顫打晃了。”

凌珏聽聞這些話,僵硬冰冷的神色才似有所緩和:“那也是他咎由自取。我早說過的,不會見他。”

哥哥就是這個毛病,有的時候,明明心軟了,卻還是嘴硬:“哥哥,你還記得小芸嗎?”

“小芸?”凌珏在口中重複了一遍:“不想記得都難。”

小芸曾是凌瑤身邊的丫鬟,機靈乖巧,十分得凌瑤的歡心。

按照大姐姐的脾氣,小芸能在她的身邊服侍多年還不被挑出錯處,已經足夠看出其不同於常人的靈巧了。

可即便如此,常年在河邊行走的,哪能有不濕鞋的道理呢!

小芸終究是在不經意間惹惱了凌瑤,被罰跪在了她的來儀居里。

要說也是時運不濟,她被罰跪的時候碰巧趕上了烏雲翻滾,不大一會兒的時間,風雨交加便傾蓋而下。

有其餘下人不忍心而去勸解凌瑤,通通吃了閉門羹不算。甚至個別倒霉的,在場便挨了巴掌。

本來與小芸就不沾親也不帶故,面對如此嚴苛的主子,靠着往日情分能為她說上幾句話的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如此一來,哪還會有人鋌而走險去為小芸求情呢!

“你們誰也不許去給她撐傘。”凌瑤大聲喝止住了騷動不安的人心。

大雨持續了將近有半個多時辰,可是小芸這一跪卻足足跪了一個時辰。

“下回還敢不敢在人前人後亂嚼舌根了?”凌瑤居高臨下的樣子令人生寒。

小芸的衣服緊緊裹在身上,人則是不停地發著抖:“不,不敢了,婢子不敢了。”

凌瑤這才滿意地放人,但是懲罰之後卻並沒有給予小芸應有的救治。

自打那場雨之後,小芸的身子就越來越弱。

一開始還強撐着去凌瑤身前服侍。可是凌瑤嫌棄她無精打採的模樣,說是看了就礙眼,便不顧往日所有的功勞苦勞,直接將她從一等丫鬟的位置上踢了下去。

其實,小芸是落下了病根。凌瑤落井下石的做法讓她費力撐着的面子徹底掃地。沒了這口氣吊命,便從此纏綿病榻,竟是一病不起。

一個月左右,來儀居里就傳來了小芸的死訊。

凌瑤縱然是主子,可此等草菅人命的事情傳將出來,當時的確掀起了不小的風浪。

平陽侯也為此狠狠罰了她。還好打那以後,凌瑤對待下人的態度算是強多了。只是這強多了也只是相比較於以前的她而已。

“她受了風寒,心結難解,活生生地病死了。”凌玥總結出了小芸的死法。

凌玥記得當時知道這件事後,她的第一反應既不是同情,自然更不是悲愴。而是慶幸。

畢竟,知秋在跟她之前,可一直都是凌瑤那邊的丫鬟。

她能理解小芸的不幸,也為她的遭遇而深感同情。可是,關係總是有個親疏遠近,情誼也分個厚此薄彼。

或許不得不承認的就是,她是自私的吧,在大多數時候,她只能做到擔心身邊的人。

有那些餘力去關照所有人疾苦的,除了神佛,除了聖人,或許還亦有之。

但,還不是她。

凌珏喉嚨上下翻滾了一下子,妄圖用他的解釋去改變凌玥的定論:“她是病死的嗎?她明明是氣死的。有那樣的主子,氣死只不過是時間問題。”

哥哥的嘴上功夫向來無人能敵,凌玥並不打算和他糾纏這些:“小芸是個先例,淋雨又站了這麼久,那個人也不見得能撐多久。”

看起來,那個人的體質似是不錯,長得還五大三粗的,一看就是個練家子。

但是這種淋雨的蠢事還是應當能避則避。怎麼反倒有人上趕着去的個例。要不是看是哥哥的舊識,她是真想任其去自生自滅。

凌珏雖然不說話,但是站起的身子似是往前擺動了一下。凌玥明白,還差一把火。

她便上前抱起凌珏的胳膊,搖擺不停:“我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她有所隱瞞。

她沒有說,門外的那個人手中有傘。此時八成是已經撐了起來,不再淋雨了。

但是,她又怎麼會說呢?說出來了這個,豈不是白費唇舌了!

凌玥給的這個台階正是時候,凌珏便任由着她來:“可不是我見死不救,是他有命不要。”

“是,是,那個怪人啊,有命還不自愛。”凌玥順着他的話接了下去,又拉又勸,兄妹二人總算是出了門。

知秋高高興興地送了傘上來,才意識到這傘哪裡有那麼大,能容得下她和姑娘,能容得下姑娘和公子,卻容不下他們三個人啊!

凌珏拿過知秋手中的傘:“你回頭問流雲易風另要把傘,就先回瑾瑜園吧。”

知秋還有所猶豫,啊了半天,見自家姑娘也沒有反對,便低聲回了句:“是。”

砸到傘面上咣當作響的雨聲越來越低,甚至變成了淅淅瀝瀝的呢喃聲。

藉著地面的水坑上泛起的漣漪,凌玥知道,這雨怕是長久不了了。

她偷偷朝着哥哥瞥了一眼,還好他臉色並無異常,依舊保持着不急不緩的速度朝前行進着。

凌玥卻不自覺地加快了自己的步伐。要知道,夏季的雨多半來得了無生息,去的時候也是說沒就沒。

萬一這半路上雨突然停了,那哥哥到底是去還是不去?到時候豈不是會非常的尷尬?

凌珏手中撐起的傘面一直將凌玥遮在其下,就連她突然加速,身上的衣裙也沒有半片沾濕。

凌玥自然相信,往日的哥哥也是寧願自己全部暴露在雨中,也不會讓自己淋着一星半點的。

凌玥低下腦袋偷偷笑起來。只是,現在的某人怕是比自己還要擔心這雨會停的吧?

“小心腳下。”凌珏將撐着傘柄的右手空了出來,自然扶了一把凌玥。

雨天路滑,她不曉得為何表現得比他還要心急,跨門檻的時候要是摔上一跤可不是開玩笑的。

“世子?”於恆是相信凌玥有能力將凌珏帶出來與他相見。

可看到凌珏當真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還是震驚多於欣喜的。

“不是說,有話說嗎?”凌珏的目光停留在了於恆撐傘的手臂上,緊繃的神情放鬆了不少:“趁雨還沒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