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剛一睜眼,就有人在自己的耳邊問道。
凌玥眨眨眼,定了定神,入目的居然是華大夫那滿頭垂下的白髮,因為距離比較近,有些髮絲甚至垂在了自己的臉前。
凌玥有些痒痒,她費力地抬手撇開那些頭髮,驚訝問道:“華,華大夫,怎麼是你?”
知秋極怕的事情就是華珺的身份曝光。畢竟拿了大長公主腰牌的是她,去宮裡請御醫的也是她,結果當頭來卻請來了這麼一個怪人。
這些全部是知秋之前的擔憂,眼下既然華大夫治病有術,那麼功過相抵,平陽侯和大長公主也不會過多苛責什麼的。
凌珏已經佔據了離凌玥最近的位置,聽聞此言,先是看向了華珺,而後又盯着凌玥氣色仍不見好的臉頰:“你們認識?”
華珺點頭,算是承認。既然華珺都不避諱,那自己更沒有什麼需要隱瞞的了,凌玥向眾人介紹起來:“這位是華大夫,妙春堂的神醫。”
華珺反倒開始謙虛:“神醫愧不敢當,總之不是庸醫就好。”
於他而言,其實庸不庸醫也並沒有那麼重要。
巫醫,巫在前,醫在後,沒了巫,醫術不過只是從輔助作用躍升成為了混飯吃的傢伙什罷了。
還是相當諷刺的。
“華大夫?”大長公主見華珺狀態有些游離,還以為是他生了自己之前並不算好態度的氣:“本宮之前出言不遜,還希望你看在本宮是一位母親的份上,遷就着些。”
對於大長公主來說,這樣並不算成熟的道歉已經是她能做到的最大讓步了。
華珺當然不能說什麼,即便他想抱怨些許,也要顧慮這一家子特殊的身份。
“言重。”華珺看向凌珏,他還想最後試探確認一番:“這位公子,現下你可還對草民有什麼不滿?”
能有什麼不滿,不過都是這貴公子獨自高傲自大的曲解而已。華珺當然不會把內心的想法表現在臉上,他的態度看起來還算親近溫和。
凌珏起身,拱手行禮:“華大夫醫術了得,凌珏失禮。如若華大夫有意,凌珏還想向您多討教幾招。”
“好說好說。”華珺心內大嘆不好,為了不讓凌玥這個彷彿有着洞穿人心之力的哥哥發現更多的蛛絲馬跡,他立時告辭。
只是,華珺想到了什麼,背對着眾人:“玥姑娘,你自己的身體狀況如何,你心裡還是要有點數。”
還想再問什麼,華珺已經越走越遠了。
平陽侯大手一揮,知秋立刻會意,追了出去:“華大夫,等等,婢子帶您去賬房支付酬金。”
“你還真當我是為了錢財而來的?”華珺腳下一頓,心內五味雜陳,不知是該為自己的演技歡欣鼓舞還是捶胸頓足。
知秋頗為無奈,在她看來,華大夫說的治病救人和取得酬金並不衝突啊。
華珺意識到了真正意義上的話不投機半句多:“你回頭問問你家姑娘便是。放長線才能釣大魚。”
曼曼跑得滿頭大汗,彼時也正從宮裡趕了回來。在看到這個滿頭白髮的年輕人時,還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華珺早就習慣了旁人這樣的眼神,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小心腳下。”
曼曼果真就腳下一個踉蹌,被石階絆了一跤。
她身後跟着的郭御醫好心安慰:“別急別急,玥姑娘一定可以轉危為安的。”
“呸呸呸。”知秋啐了一地:“什麼叫轉危為安。我家姑娘好得很。”
曼曼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這都什麼時候了,知秋姐姐還在乎這些話里話外細枝末節的細節幹嘛?
豈料,知秋下一句脫口而出的話讓曼曼大鬆了一口氣:“況且,我家姑娘已經清醒過來了。身體更是沒有什麼大礙。”
曼曼覺得奇怪:“不是說要去請御醫的嗎?怎麼還會有大夫給治好了?”
在曼曼的認識中,既然有需要出動御醫的情況,那想必就已經是很嚴重了。
而這麼嚴重的病症,又怎麼會是民間大夫就能治好的。
知秋居然有些動怒,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因為醫術這種不沾邊的事情動怒:“又不是天下所有的好大夫都是宮裡的御醫,你就是太年輕,什麼都一知半解。”
在知秋大談闊談的時候,她八成是忘了曼曼請來的就是宮裡的御醫。
而她這一番話,登時就叫那位活了半百之齡的郭御醫下不來台階。
“玥姑娘已無大礙了嗎?”郭御醫借口欲離開:“若無礙了,郭某還要趕着回宮復命。”
知秋這才意識到她的口無遮攔,慌忙福身:“郭御醫好走。”
“這叫個什麼事。”在走到侯府府門處,年紀已然不小的郭御醫越想越氣,蓄起的鬍子氣得一抖一抖的。
“有勞郭御醫了。”在聽聞凌玥出事之後,明燁第一時間就派去了御醫里最有經驗的郭冉傳前去。
郭冉傳是個聰明的人,他只向陛下稟報了凌玥並無大礙的事情,是為事實。
而對究竟是誰治好的,隻字不提。
在他看來,直接將功勞攬到自己身上還是過不了心裡的那一道坎。而大方承認自己會敗給一個民間不知哪裡冒出來的大夫,郭冉傳就氣不打一處來。
明燁對這些絲毫不在意,“有勞郭御醫了。想要什麼賞賜,儘管開口。”
陛下對他這位表妹是真好,郭冉傳也不好厚着臉皮去要什麼賞賜,就只能糊弄過去:“為陛下解憂而已,微臣的本分所致。太醫院還有瑣事纏身,恕下官告退。”
而瑾瑜園的日子並不好過。
凌玥被圍得里三層外三層,險些透不過氣來。
不僅如此,大長公主一臉嚴肅:“說,華大夫為何說你的身體狀況要自己心裡有點數?”
依照大長公主的理解,鐵定是以為自己在他們並不知情的情況下糟踐了身體。
可是,事實卻遠非如此。
不僅遠非如此,說出來怕都是會被常人誤解為瘋子一個。
華珺說這話的原因自然不是娘親想得那樣的。他應該是在變着法地告訴自己,她體內撫寧的力量更強大了些。一切都要早做準備才是。
其實,針對撫寧她也有所感。她能從《奇志怪談錄》里得到啟示徵兆,是一種進步。沒有道理,撫寧就得不到進步。
回想虛幻環境中那個始終以背影示人的男人,未必就不是撫寧本人。
凌玥隨口扯了個謊言:“是,應該是前些日子過度疲勞所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