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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公子,我們都收拾好了。”江採薇走了過來,眼下她也知道了凌珏的真實身份,二人之間的稱呼自然就改了過來。

“嗯。”凌珏微微頷首,合上了賬簿,“只是要連累江姑娘和江姑娘的二位哥嫂了。”

病重之人,原不應該車馬勞頓去那麼遠的地方。若是平日,雇一輛華蓋馬車自然也省卻了這等煩惱,怪只怪從天光大亮的此刻起,他應就是全城緝捕的要犯無疑了。

條件苛刻,自然無法考慮周全。

江採薇聽了連忙擺起了手:“不不,還是得靠凌公子,不然我們怎麼可能會有機會去到京都求醫呢?”

凌珏彎唇笑笑,幫忙把江採薇三人的包袱扔到了一隻瘦骨嶙峋的小毛驢拉的板車上。

“有勞江姑娘和我共演這場戲了。”凌珏把面紗往上拉了一拉,留出了剛好只剩下一雙眼睛的位置:“待到出了羅庭,我們就可換乘馬車。”

江採薇一向自詡自己為江湖兒女,聞言便拍拍胸脯:“凌公子放心,我可沒有那麼嬌氣。不過我哥哥和嫂子可能需要麻煩你了。”

其實江採薇從小到大也沒有出過羅庭半步,所習的三腳貓的功夫又是從自家哥哥身上學到的。若說是江湖兒女,未免太過牽強了些。可對於這一點,她還尚未意識到。

凌珏矇著面紗,終於不用再做出客套的笑容以示回應了。

他只是點了點頭,但思緒早已跑到了賬簿之上,他昨夜從常府離去之後,便按常鉞的提示來到了江採薇的家中。

和她說明了來意,自己需要他們一家人的配合幫助,事成之後,一定會幫忙醫好其哥嫂的舊疾。

江採薇也算古道熱腸,並不是什麼怕事的人。更何況,凌珏的話說得頭頭是道,又可以幫助她救治哥嫂。如此一來,自然沒有理由不答應。

當晚至今晨,有了落腳的地方,凌珏將賬簿從頭到尾看了一遍。談不上看得有多麼細緻,可僅憑着那匆匆覽過也看出了諸多問題。足以證明這些年常知府的所作所為了。

甚至,凌珏摸了摸胸前的位置。他還在賬簿的夾層里找到了一封信箋,正是知府通敵賣國最有力的罪證。

只是,可惜了他一路隨行而來的馬,現在還在那間客棧,也不知道小二會不會對它好一點。

正這麼思索着,凌珏感覺自己被人推搡了一把。

耳邊是江採薇趕忙打圓場的聲音:“守衛大哥,你們就通融通融吧。這驢車上的是我哥哥嫂子,染了時疫,我們正要出城呢!”

凌珏了悟,原來推搡自己的人便是這羅庭城門處的守衛,不由地攥緊了牽着驢子的繩索。

“哦?是嗎?”對話的守衛走了過來,繞過凌珏和江採薇,直奔板車上的二人。

江採薇的哥嫂都患舊疾,還是常年卧床不起的那種,面色本就十分難看。要不是二人一直因江採薇而吊著一口氣,恐怕是早就魂歸西天了。

凌珏早就料想到因為自己搞出的這一場風波勢大,若出城門必定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因此,便提前在江採薇的哥嫂身上做了些文章。

守衛逼近,嘴上雖然滿口的不信,但抬起的手還是剋制不住地微微顫抖着。

江採薇大哥的一隻腿沒了衣裳遮擋,只能裸露在外,像竹竿一樣細的腿上橫生毒瘡,還不斷從裡面流出發黃的膿水。

守衛見此情景當然萌生出了打退堂鼓的意思,只是眾目睽睽之下,又不好如此丟臉。

他顫顫巍巍地揭開江大哥的面紗,還沒有看清面容,嘴中登時便怪叫了一聲。

“怎麼了?”

不等其他守衛仔細詢問,他便擺擺手:“時疫,快,快走!”

江採薇心內大喜,嘴角都上挑起來了,可觸及到凌珏掃來的目光時,又瞬間耷拉了下去:“謝謝守衛大哥了,我們這就走。”

凌珏深知越到這個時候越容易得意忘形,從而橫生波瀾。因此一張臉上古井不波,什麼表情都沒有,只是一個腦袋從始至終都微微低垂着。

“站住。”凌珏牽着驢車,和江採薇還沒有走出幾步遠,就被後面的一個守衛高聲喝止住了。

還是……出岔子了嗎?

那守衛手拿着一張畫卷,畫卷上的少年儒雅俊秀,即便畫上只有其上半身不到的樣子,也難掩其如青竹一般的身姿傲然挺立。

“你摘了面紗給我瞧瞧。”該名守衛總是不能放心。上頭命令都傳下來了,一隻蒼蠅都要嚴格盤查。

江採薇心急,正要上前說什麼。卻被凌珏藏在背後的左手以一個手勢攔住了。

還好,他早有準備。右手上黃褐色的斑塊滿布,一些膿水混合著快要爆出皮膚的血絲肉眼可見一般地觸目驚心。

凌珏就要摘下面紗的時候,先前見過這所謂時疫可怖樣子的守衛走了過來,一臉撞鬼的樣子:“還是別了吧,他們不會有問題的。那邊兩個人都要化膿了,再讓他們呆一會兒咱們怕也要完蛋了。”

說著說著,這名守衛咦了一聲,當眾不顧形象地摳起後背的痒痒來:“好像,我怎麼好像也真有點不太舒服?”

這下子,堅持要看面紗下凌珏面貌的守衛也妥協了,生生退了幾步,像見了瘟神一般:“快快快,快走。”

小毛驢費力地邁着四蹄,拉着板車上病重的哥嫂二人,終於離開了羅庭。

“你們先在這裡等一會兒。”凌珏一把扯下面紗,有些憋氣:“我去雇輛馬車。”

“那……”江採薇咬了咬下唇,這個時候說這種話是不是不太合時宜:“這個驢子怎麼辦?”

她知道,人都是費死費活費了好大的勁才算逃出來,這個時候,怕誰都沒有閑心去管驢子的後路吧?

可是,這個驢子是向李嬸家借的。凌珏到時候拍拍屁股可以和羅庭徹底劃清界限,可自己和哥哥嫂子回來了以後,要怎麼和李嬸交待呢?

李嬸這些年在他們窮困潦倒之際幫了很多,早已超出一個鄰里之情的本分了。

針對這個問題,凌珏並沒有思考太久,好像一早就已經先她想到了答案:“我先去雇馬車,然後交些押金,讓他們照顧好這個驢子就行。”

出門在外,但凡能用錢解決的事情就都不算什麼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