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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華某先行告辭。”不知是不是為防人多眼雜,今日華珺只是孤身前來。

沒了趙涵打下手,華珺背着藥箱倒也是步伐矯健。

“玥兒,玉珏,朕出來也有一陣子了。”明燁頷首,也欲離去:“宮裡還有事尚需處理。”

“陛下,臣送你。”凌珏追了出去。他看得出,陛下是懷着滿心期待來此,卻無故受了華珺那樣一個民間大夫的譏諷。這心裡能好受得了就是見鬼了。

先前隱忍不發,只是因着凌玥在場的緣故。

“朕待賢良忠臣向來不薄,自登基稱帝以來,也大赦天下,賦稅減半。”果真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氣無處可撒:“此行也有賞識華珺其人,請他入太醫院之意。卻不曾想,世間還有如此油鹽不進之人!”

“華珺性情古怪,行跡可疑。”凌珏反而覺得今日華珺當場駁了陛下的面子也不盡然是壞事:“入太醫院非善。”

此事終得擱置。之後的日子裡,正如凌玥像對雙方承諾的那樣,她既沒有再和華珺私下見面,也沒有再讓凌珏和其有碰面的機會。

“江大哥,這解毒的過程可能會有些疼痛。你且忍一忍。”終於被華珺逮到了合適的時機。

凌珏被凌玥纏在書房,而江採薇和江大嫂又被華珺以隨便一個需要人手幫忙的理由便支開了。

華珺來往平陽侯府上的這些時日,是除了江大嫂和江採薇以外和他最為接近的人。

可饒是如此,江大哥和華珺前後的對話一個巴掌也數得過來。

江大哥的唇色白成了紙張一般,乾裂的唇紋滿布着上下兩瓣嘴唇,他的病入膏肓已經顯而易見:“華大夫,你這是什麼意思?我什麼時候中,中過毒?”

華珺不是朝廷中人,又因有巫醫的身份這樣的因素摻雜其中。他的怨懟之情能少一些便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他盡心儘力救治,不過只是為了來日心裡不會埋怨自己。從來不曾想過藉機打探一些什麼出來。

只是,既然話趕話都說到了此,自己要是真的僅僅只停留在謹守本分這個層面,似乎都對不起他連日來的苦心操勞:“解毒,急症頑疾,積留體內,久而久之便會累積成毒素。華某何曾說過江大哥你有中過毒呢?”

本來身子骨就是半條命都被丟在了陰曹地府,這麼一折騰,江大哥的臉上頓時便出汗不止:“是,是我多心了。”

究竟是多心還是心虛,往往一個眼神便足以暴露。

一提到解毒中毒這些關鍵字眼,江大哥的身子便抑制不住地顫慄。而這一系列的反常中,尤為引人注目的卻是,江大哥的眼神也跟着躲閃起來。

當真是心裡有鬼,華珺一指點在了百會穴的位置,明明是溫聲細語,說出口的話卻不知為何硬是染上了一層冰涼透骨的寒意:“如果真的沒有中毒,那麼江大哥何以會病重如此呢?”

這寒意似乎還正順着百會穴蔓延至胸腹,再然後便是四肢百骸,遊走不斷。

江大哥只當這是自己保守多年的秘密終於被揭露的一刻來臨了。他渾然不知的卻是,這異常的沁涼之感不過是動用了巫醫之術在為其治療。

下一刻,便要開始全神貫注了,華珺在問出最後一句話後,緩緩合上了雙眼:“天道好還,世上若有人取你性命,你又何苦為其隱瞞!”

闖蕩多年,以往跟着巫醫東走西顧的時候,華珺便曉得一報還一報,一命償一命的說法。而後巫醫徹底遭受了滅頂之災,他在京都久居日久,便又懂得了醫者慈濟世人的道理。

而如今,他既存有當年經久不衰的理智和原則,也有後來足夠的仁心醫德。

讓他親眼看着一個病人因為冥頑不靈而在眼前死去,是絕對不可能的。

江大哥囁嚅着想要說什麼,可是緊隨而至的便是渾身一僵,胸口凝滯,竟是半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只覺得體內一下子徹骨寒,一下子噬心灼的,無論怎樣呼吸屏氣,都無法緩解一二。

也不知這樣艱難的狀況挺了多久,江大哥竟就在這樣的情況下昏迷睡暈了過去。

直到額頭沁出一顆顆豆大的淚珠,華珺的睫毛才如羽翼般顫動,睜開雙目。

“江家大哥!”他輕喚了一聲對方,見江大哥不應答,便走到了江大哥的面前。

一隻手掌拍在了江大哥的臉頰上:“你想起來了什麼?”

從昏迷當中清醒,用了好久的時間,江大哥整個人好像從極寒到極熱,全部在這一天之內用短短的不到半個時辰全體驗了一回。

縱使一時之間無法回神,可是身子的確輕便多了。那感覺就像是一個深陷泥沼的人忽然被一個有力的臂膀或者什麼其他東西帶起了一把,脫離了沼澤緊緊相纏的束縛。

“江大哥,你這毒並不尋常。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華珺再次逼問,只是這一回的語氣比方才多了一分決絕。大有不問出實情誓不罷休的樣子。

江大哥沉默了半晌,反而答非所問,甚至反問起了華珺來:“華大夫,這毒,解了嗎?”

若非寒心之至,若非被逼到了四面楚歌的絕境,沒有一個人是不想活下來的。

即便過去那麼不堪,江大哥也從來沒有打心底里生出對生的輕怠。

他沒有錯,他只不過想知道實話:“那我實話實說。”

“這毒有多麼罕見,不用華某細說了吧!”原來,巫醫之術也只能是儘力將那五年的期限拉長一些,終歸是回天乏術。

“中毒的時間太久,毒素深入五臟六腑。便是仙人在世,也救你不得。”

江大哥又再次陷入了沉默,直到很久過去。華珺直覺得自己的耐心要消耗殆盡的時候,江大哥終於把那些事情不吐不快。

只不過,想要知道內情的人並不是他。華珺抬手示意對方停下來:“少則五年,多則便要看你的造化如何。至於你要說的話,我想一定會有人十分樂意知道的。”

他對別人中毒的始末可一點兒都不關心,也更不想因此而招惹上朝廷內部的事情。

江採薇和江大嫂二人結伴歸來,一看到屋裡的江大哥獨自一人站在窗前,不禁驚掉了手裡的木桶:“哥!你怎麼起身了?快躺回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