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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凌玥不問的原因其實只有一個。

她記得分明,華珺曾說過,道士師父是一個不會算卦占卜,不會煉丹制符的假道士。當然,後面很多事實都能證明,這不過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謊言。

華大夫問過道士的名字,可每每提及這些,道士都會一臉風輕雲淡的樣子,笑眯眯地看着華珺說他不記得了。

針對這些,凌玥當然是不相信的。一個人倘若連自己的名字都能忘記,那他還記會得什麼?這世上還有什麼是值得他記得的?

若當真有那樣的人,怕也是活脫脫成了一具行屍走肉。對於外物變化和己身情感,一切都是沒有感覺的。所有的一切都不會激起他心中的半分波瀾。

可,道士師父是那樣的人嗎?答案當然是,不是。

他夜夜觀星,眉頭一皺一展,這些都分明藏了一顆對國家大運時時關注,時時擔憂的心。這樣的人,怎麼可能不記得自己的名字?

究竟是忘了,還是記得卻不想說?如果是後一種,凌玥寧願自己不知道。

“我是平陽侯的女兒,家母是大長公主,陛下的親姑母。”她特意避開了嫡庶長幼這樣俗套的字眼,畢竟在師父這樣的高人面前,還提起那些惹人生厭的東西幹嘛?

莫說是師父,就算是她自己,都很不喜歡這些虛名。

“如此,玥兒原來是高門大戶,倒是師父眼拙了。”話雖然說得戲謔,可是道士的眼中的神色並沒有染上半分雜色。

看來,超脫俗世的奇人,確實是對功名利祿不掛心上了。因此,凌玥便也沒有說些什麼客套的虛話。

她的身份是事實,這本身便沒有什麼好迴避的:“玥兒心內掛礙家中,這一路上也出了許多怪事,其內甚至還牽扯到了人命。”

“人命?”道士聞言扯出了一個半帶苦澀的笑容,這笑容背後卻是滿滿的酸楚黯然。玥兒不過一個小姑娘,卻也被權勢扯了進去嗎?

凌玥頷首,把她在汝東的事情一五一十講了出來。

“所以,當你聽我說起紫薇垣,談及京都中的變化時,心裡更是惶恐不安?”直到此時,道士算是徹底明白了凌玥為何心緒的波動如此複雜。

帝星所對應的人是她的表哥,社稷不穩,凌玥自然心中是難以言表。

更有甚者,那便是那位蓼陽大長公主的刻意為之:“所以,如果我沒猜錯,自你之後,那位世子也應當被尋了個由頭,離京了。”

“哥哥。”凌玥眉頭一皺,這一路上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

她有猜到八成是侯府,抑或情況更糟一些,是京都出了什麼事情。但是其餘更多,已是無暇顧及。

哥哥,也離京了嗎?她還記得,自己因為不能說明答應娘親前來汝東這邊的緣故,而致使哥哥和娘親好不容易修補的關係又生出了一些裂痕。

為此,她自然心裡是羞愧難安。哥哥看向自己的眼神,凌玥即便是現在想起來,心裡都一陣陣地揪痛。

但其餘更多,她沒有師父那樣嚴謹的思路,竟是連這些都沒有能夠預料到。

“那,能看到嗎?”再有多慚愧後悔也沒有用了,與其想些無法改變的東西,還不如直面問題才是。

“哎!”似是一聲輕嘆由道士師父的口中傳出。

不過這下意識的嘆氣聲極其低微,又被道士掩藏得很好。

凌玥聽到的瞬間抬頭去望時,已是了無痕迹。就像是暗夜冬風掠過身側而吹響的一些雜音吧。

她並沒有在意。

道士坦言:“料想大長公主有她的顧慮,不過至少從星象上來判斷,貴府無礙,必可安然。”

“那就好。”凌玥心頭的大石總算挨個得以放下了。

辭別了道士師父,在知秋的服侍下,凌玥摸上了床榻。如今的她,即便冬日裡沒有燒得火熱的地龍火爐,也不再感到無法抗拒的逼人寒氣。

這一切都要有賴於後山上的大石頭。不過,剛剛師父為什麼讓她獨自一人下山?往常師父帶她觀星,結束之後,從來都是共同回來的,一直都沒有例外。

可是,只有剛才。若說是觀星觀到了什麼,可是再有什麼也沒有比得上家國大運要嚴重的吧。幾日前都不見師父如此作態的。

這些問題,自然不是凌玥能想通的。每日徒步爬上後山的山巔,再從上面下山回到觀里,這些運動量對於此前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凌玥來說還是略大的。

因此,沒有多久,凌玥抓着被角便沉入了夢境當中去。

徒留道士一人坐在山巔的巨石之上,冬風捲起他的衣袍,發出颯颯的聲響。

他的一個嘆氣險些暴露了什麼,得虧當時凌玥的心思並沒有盡數放在他的身上。

盯着夜空許久許久,道士方才收回了視線。原來,果真如此,那顆暗星竟然與其人有着如此聯繫。

他雖不再是玄都觀的觀中人,天下一應之事,無論大小,自然都是與他不相關的。

可是,帝星如果有朝一日當真發生了動蕩。

屆時,最先受苦遭殃的還是黎民蒼生。觀星辰走向,這不過是數個可能當中的一個,應該還不至於到那一步。

今晚所見,權當從來沒有見過。道士心裡清楚,這樣的東西是不能隨便傳揚出去的。當然,即便他傳揚了,也只會被人當成一個有心作亂,欲要禍國殃民的瘋子。

既如此,左右都行不通。倒不如知趣閉嘴。

與凌玥同在天盛南境一端,卻是不同之處的凌珏,他與常鉞的計謀終是奏效了。

凌珏攜着子虛烏有的所謂遺書,從羅庭向京都進發,果不其然遭遇了暗處的襲擊。

因為這是一場早先的預謀,凌珏不僅未能像暗處的殺手所料一般遭了圈套,殺手反而將自己送到了凌珏的羅網當中。

“把他帶回去。”凌珏吩咐一直埋伏在四周的孔侑伯和其人所帶領的小兵,“還有,最好看看他是否有什麼夾帶。免得暗殺我不成,反倒讓他有了機會服毒自盡。”

能幹這行,大多都是些亡命之徒。他們早在一開始執行任務的時候,就必定是報了必死的決心來的。

眼下,一旦被他們逮到機會與空隙,服毒自盡便是時有發生的事情。

“怎麼樣?”常鉞就等候在城門處,一看到凌珏遠遠打頭走來,便趕忙快走了幾步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