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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兇犯說的話不能全信,但也不能不信。更何況,仔細想想朝中的那些大臣,個中若真懷有異心的人,時至今日,都能遮掩完好,想來也必然是處心積慮地謀划了許久。

這許久的盤算,安能在朝夕便被他人抽絲剝繭,尋到蛛絲馬跡?

是以,能探得這些已經實屬不易,再在羅庭這邊耗費功夫,遠離漩渦的中心,多半也是沒戲。凌珏很快做出了決定:“押上他,回京。”

常鉞自然也是要跟在回京的車馬行轅里的。他早做出了決定,雖然京都於他而言是人生地不熟,但總也好過留在羅庭這麼一個傷心處。

他在這裡多呆一日,便能想到身為知府公子卻做了無意中坑害百姓的那一個。被蒙在鼓裡那又如何,終歸是木已成舟。評判事物的各大標準,其實早非有意無心便足夠的。

為今之計,越是如此,他便越不能退縮。父親欠的債,犯的錯,他一一都會靠自己的力量彌補。

“你啊,活得越來越不像你自己了。”不知是出於同情還是什麼情感,只是看到這樣壓抑自己的常鉞,凌珏心裡同樣也很不是滋味。

“活成自己,便也失了這心。”儘管常鉞再也無法做一個安於吟詩作對的世界當中的意氣書生,可是現下,為什麼而活,他心裡卻是清清楚楚。

甚至於,這樣的感情所發酵沉浸,帶給他的並不比以往任何一種情感弱。

人成長了,自然也要犧牲些什麼,犧牲掉的可能至多不過是些少時不懂的固執與沉浸在其內的倔強吧。現下想想,其實大可不要。

因為,誰都沒有辦法活得恣意,活得不管不顧。有時候,太過自私的從己出發,只是累贅而已。

心裡的這一番長篇大論,常鉞並沒有把它們一一說出口。

因為他知道,凌珏可能無法理解,他無法理解自己這忽然的長大,忽然的現實。當然,凌珏也可能完全認同,常鉞他是時候該認清自己了。

無論怎樣,這都是長期的心裡磨鍊。他不該將凌珏牽扯進來的。能讓他不受罪名侵擾,能讓他以罪臣之子的身份進入京都,已經很好了。

“珏世子,這常小公子,他……”孔侑伯多次欲言又止,這麼多日的相處,他早熟知了凌珏與其人的關係絕非泛泛。

但是,這回的事情實在不同於以往,常小公子再如何地優越不凡,也不能以現下這個身份去僭越啊!

他不過是善意地提醒於凌珏,善意地指出這其中的不妥。孔侑伯完全可以在凌珏同常鉞二人的面前,捫心自問地告訴他們,這和個人的私心絕無關係。

再者,要論私心,常鉞的做人他孔侑伯也算是服氣的。更不可能故意於他作對。

凌珏再一次打斷了孔侑伯主動的談話:“常鉞進京,亦是陛下默許。若是無事,我們這就出發。”

珏世子一向待人有禮,在他眼中,從無尊卑之別。可每每談到常鉞這個問題上時,珏世子便會失了聽他一言的耐心,數次打斷他的話更是家常便飯。

孔侑伯也習慣了,只是常鉞的處置問題難道是陛下的意思?

君心果真難測。

“常鉞他並非池中之物,陛下仁人大量,也正是看中了這些。”凌珏叫住了孔侑伯,雖然直覺沒有必要同孔侑伯解釋一番,可難為孔大人這一路上來處處費心思量。

忠臣良將都是對比來的。有今家父子這樣的邪佞,因而才愈將諸如孔侑伯這樣的人映襯得忠心耿耿。

既前有邪佞之人環伺,就更不能寒了忠臣良將的心才是。凌珏用力拍了一掌在孔侑伯的肩上:“去吧,回京的路上我們更不能鬆懈。讓底下的人都警醒點兒。”

待宵草和百日菊被送到了今府,今歌派今府的花奴悉心照料,因為有今言的再三囑咐,她每日都要從花房走過。只為確定這御賜之物可還保持着原樣。

一日一日地過去了,今歌徹底打消了陛下是否對她有意的這種不該有的心思。

儘管今言恨不得耳提面命地指着她的鼻子告訴她,這待宵與百日不過是一個陛下時時監禁控制他們今府的借口。可是,今歌是家裡唯一的女眷,她的婉轉旖旎心思又豈是今言和今正昊能明白的?

事實如何是一回事,苦苦期盼和隱隱期待卻又是另一回事。可那兩盆花被陸公公送來以後卻是再也沒有了下文。

今歌這一回就是不想面對現實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了。

今歌心裡飽受煎熬,今言和今正昊也強不到哪裡去。他們父子二人日日上朝,總能感覺陛下在有意無意地傳他們問話,可卻又不能推辭。

那是君,在君的面前臣子該如何自處,只能是弓身恭謹答話了。當然,這若是換了旁人,自然與世無礙。

可他們今家二人不同,心裡早起了異心的人,戴着偽裝的面具,每走一步,每說一言,都要耗費巨大的心思。

因為他們不僅要時刻讓自身看起來同身旁的眾臣一般無二,更要會討得明燁的歡心。明燁年少為帝,可其人的頭腦心計卻強於常人很多。

這位少年天子,天性便聰慧狡黠得緊,今家父子二人對答一番下來,心中都是時刻發著虛。

“言兒,現在該如何?”又熬過了一日的早朝,今正昊面上雖然無異,可是邁步的步子都開始打晃了起來。

隨着時間的推移,好像陛下對他們的疑心越來越重。今日的朝堂更是如此,陛下居然會問及他們今起年初鍛造的一萬箭矢。

見今言半天沒有動靜,今正昊更是慌了神,將兩隻手攏到了寬大的袖口當中,不自覺地抓緊了衣角:“要不要現在就去找……”

“噓!”今言將食指抬起比到了唇瓣上,忙拉着自己的父親往旁邊偏僻之處走了幾步:“爹你可別忘了這是哪裡。別人的名字切莫輕易提起。”

“瞧我,也是慌了心神。”今正昊苦笑出聲,還不忘偷偷瞄了一眼一旁今言的神情。

可惜自己的兒子並沒有回應以任何的反應。

半晌的沉寂片刻,二人前後走出很遠,今言才猛地頓住了腳步:“越是這個節骨眼,我們越不能自亂方寸。陛下可不是什麼善茬,現在就一個字,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