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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一被逼問,心中難免急躁起來,周逢川甚至未能在第一時間意識到從他的口中說出了什麼話。

景安王有些困惑,不解浮上心頭,終於是讓嘴角翹起的弧度在一僵之後徹底沉了下去:“周大人,你誤會了本王。想來也興許是怪本王,還是煩你帶路吧。”

從其人之前的表現來看,周逢川難道不是想要與他交好的嗎?就算是他景安王急功近利,迫切想要抓到什麼,這才沉浸在了自身的幻覺之中。可一個京都名不見經傳的小官,沒有道理不向他這個王爺示好啊?

一路而去,景安王再也沒有主動開口言說過什麼。一則是被周逢川的無心之過戳中了心中的痛處,二則也未嘗不是在做此番最後的試探。

在那朝堂之上,從陛下的口中聽到四方館三字的時候,他的心內就是緊跟着一顫。

四方館那是什麼地方?縱使他多年不曾踏入過京都,也該知道,陛下下令建造之始,就是為了藉此彰顯天盛的國力強盛,用以加強同鄰國乃至其他更遠國家部族之間的往來。

四方館裡下榻的,應該都是外邦之族。陛下,這是把他視作了純純粹粹的一個外人啊!他景安王佔盡了陛下的皇叔之名,事實上,卻連那些個外姓之臣都比不上。

先帝在世之時,他便被早早地派出了京都,前往通州。只是為了配合著保藏先帝那些不為外人所知的秘密。只是為了能讓身為君主的自家兄弟安心。

如今一個晃眼,那些早已是經年的舊事。若不是有了變動,他安能自請入京,冒着被自己的親侄子懷疑的風險,也要來探上一探?

哪怕是現在,明燁居然將他安排到了四方館這樣接待外族的地方,他都絕無二心。只希望他這個親皇侄,莫要染上歷代帝王都有的疑心病。

景安王用自己的沉默不語來做試探,只是試探的結果還是太不盡如人意了。

“王爺如果沒有其他吩咐的話,下官就先告辭了。”周逢川看了一眼被他一早張羅收拾好的寢殿內室,不相信景安王還能生出什麼其他的要求來。

不管景安王進京為何,周逢川從他方才和自己談論的話里話外當中只感受到了一股子別有用心。是個明智的人,就該懂得,和這位遠道而來的王爺保持距離才是正確的決定。

“有勞周大人了。”景安王頷首謝過。時至現在,他也算髮現了,周逢川其人內心究竟打的是什麼算盤,還是不能操之過急才是。

“安鹿,你去給朕查查。看通州地區是否當真如景安王所說,屋舍盡毀,錢糧盡斷?”這事情也算可大可小,只是大還是小,還是要看看待問題的角度為何。

若真有他那皇叔說的那樣嚴重,這麼大的事情,為何早不呈報?冰雪之災雖大,可堂堂一個王爺,卻要寧願擔著窘迫到跌面的程度,也要入京求援?

他不信多年過去,在封地通州,早已站穩腳跟有着自己一方勢力的景安王卻還連幾個關鍵時刻能派上用場的門客都沒有。

求援求到了京都?這裡面一定是有着什麼不妥的。

不過,妥不妥當都無甚所謂了,針對這麼淺顯的事情,只要派人一探便知。真要是天災所致,那是想瞞都瞞不住的。

安鹿為官不足一年,在這一年之內大大小小的數次升任,都是被明燁一手扶植的。

這一路上,明燁雖不至於是力排眾議,但也的確受了不少來自於各方的阻力。只因安鹿是平民出身,既沒有世家大族可做依靠,更沒有一個兩個的親朋幫襯。

朝堂之上的事情便是如此,無論是臣還是君,都很難做到事事順意。即便是一代君王,享有一世的極致尊崇,只因孤掌難鳴,在看不見的地方,也是受制於外的。

只要有意扶植一方的時候,其他勢力的逆風而向都是頗大的阻力。

每每遇此,明燁都會在心內大嘆一聲,先帝真是趕上了好時候。名聲與利益盡收於手,只是抓住了機要的時刻,安穩的天下局勢便可以說是唾手可得。

難怪先人早有定論:打天下易,守天下難。

寒門與門閥世族的衝突,二者之間究竟要如hépíng衡,這才是日夜煩擾明燁的最大憂患。

與此相比,什麼邊境之爭,什麼皇叔的心思叵測與否。這些東西,退一萬步來講,即便是當真發生了。那麼,到了那時的眼下,他也相信會是船到橋頭自然直的事情。

唯有此,勢力的分割,任何一方的獨大,都是對他皇權的一種威脅與挑戰。更何況,比起勢力深厚的世襲者們來說,還是感念着帝王恩情的平民與寒門最好控制。

安鹿,便是一個最好的例子。他還不是正統意義上的寒門。家裡是世代書香,只不過在其父輩一代徹底中落,家中不過勉強為繼着生活而已。

還只是如此程度的安鹿,每升任一級,都是逆風而行。那麼可想而知,當真要培植寒門子弟,該會是多麼頭疼的一件事情。

安鹿上前跪拜在地:“是。只是有一句話,微臣不知當講不當講。”

明燁斜睨了過來,擺擺手:“說。”

朝中,他最信任的一般只有三類人。

一是像平陽侯和蘇老將軍這樣的託孤大臣。託孤之臣還有別於開國的元勛之臣,後者極有可能仗着功高蓋主而忘了自己姓甚名誰,轉而來反客為主亦是常有的事情。

二便是諸如凌珏這般有着幼時為伴深厚情誼的人。可是皇室中人,很難結交到這樣的真心友人,凌珏算是唯一。拿他自己來說,這第二類人,便僅僅只限凌珏一人。

若是前二多有投機和隨緣的因素使然,那麼這第三類人則是完全應了自助者天助這句老話。

自己親自挑選,自己一手扶植。倘若這個環節都出了什麼岔子的話,那也怨怪不到旁人身上,只能怪自己識人不明。

明燁看重這個皇位,自然因愛生憂生怖,疑心重算是這輩子都改不掉的毛病了。可針對第三類人,明燁還是能完全地遵循疑人不用與用人不疑的。

安鹿直起了上半身回話:“微臣方才多有打量景安王,覺得,景安王所言應是真假參半。”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