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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這一步步走來太過不易,直到此刻,眼見着就要大功告成,終於是讓太后放下了心中早有的戒備與擔憂。

她竟是未能發現明燁語氣當中存下的不對勁。不吝賜教,這四個字怎麼聽都不像是一個兒子會對母親說的話。

可偏偏太后就是沒有從這中間聽出來了半分的貓膩:“霖風越是對他好,他便越是不知二人之間那生來便就逾越不了的鴻溝,與無可比擬的差異。”

“母后說的可是真心話?”明燁挑挑眉毛。他不認為,霖風與霖風的皇弟之間有什麼差別。難道就是因為生母的不同嗎?

“這是自然。”太后篤定地點了點頭。有的話雖聽來絕情,但事實便就是如此,難道為了表面的太平而讓她去說睜着眼說假話不成:“人生來便有高低卑賤之分。這一點,毋庸置疑。”

“朕之所見。”太后的目光不應如此短淺,她此時如此形容,難免不是有了其他的計較:“霖風與其皇弟,不若相形,不出二心。”

太后有些啞然失語,她心中計劃多時,用做勸誡陛下的言語。竟是被這短短的幾個字便一下囊括了個大概。

“母后何故不說話了?”明燁見到太后頓時啞然的情景,還有什麼是猜不到的,心下已是基本瞭然。

他只是尚還不明白。太后她苦心孤詣地跑來,說了這麼許多,還講述了一段宮中誰也不知的前人往事出來,究竟是為了什麼?

“霖風真心待人,卻未必能換來同等真心,皆因人心複雜,對一個人心存感激的同時,亦會生出不甘與不平。”既是已至了近前,那麼就再也沒有迂迴婉轉的必要。太后索性一吐為快。

感激與不甘並不是一對矛盾體,它們二者之間向來不存在互相制約的關係,甚至說是水漲船高,也不為過了。

霖風與他的皇弟便是最好的例子。

霖風只知道關照這個沒了母妃關愛的皇弟,卻同時忘了他和他的身份都是皇子。二人生來便是存在了一種競爭的關係。

霖風愈是接近皇弟,愈是表現出熱忱與渴望兄友弟恭的態度,其實無疑是在做一種無聲的炫耀。

相形見絀,總是很無奈的。比較之下,誰強誰弱,已是立見分曉。霖風的皇弟自然不甘屈居於人下,一有時機,不管成熟與否,便成為了其人謀反的一個契機。

“兒臣一早便知,母后定然是心中早有了計較。既然如此,又何故兜了這麼大的一個圈子?”明燁伸出手來,在空中停住:“這霖風的故事倒也是稀奇。兒臣想親自看一看,這竹簡上是如何着墨書寫的?”

有人施恩,一來一還的,自然是要報恩。可冷血殘暴的蛇也實非什麼異類,反咬一口,不識好歹的人亦有之。

可像霖風的皇弟這樣,暗中不滿多時,既是含着恩情難以忘懷,可又不甘一生如此茫然無措地屈居人下的,還真是少之又少。

竹簡已經被明燁捧在了手心當中,並且大致地瀏覽過了一番:“這樣的故聞趣事,朕倒是第一次聽說。”

之所以能讓明燁說出這番話來,也不過是因為竹簡之上所記錄的,有關霖風及其皇弟的事情,遠遠不止太后言說的那些。

霖風因其母妃,加之他本身亦是皇子之身,在奪嫡之時,便一早成為了眾矢之的。

這個時候,恰恰是霖風他那皇弟站了出來,不僅幫他解決了心腹大患,更是替他擋下了不少外人襲來的難防暗箭。

人的構成當真奇怪,這究竟是一種什麼情愫在作祟?完全的嫉妒,直至失去了理智,才會讓霖風的皇弟做出了如此親者痛仇者快的謀逆大罪。

可又是他,願意以一己之力,什麼都不奢求,便挺身而出地去為霖風擋下這些中傷他的傷害。

如此複雜多變的人,難道不是一件幾乎從未聽聞過的趣事嗎?

太后的面色一聽這話,便有些不大好看,神色也是緊繃了起來:“陛下覺得,這是趣事?”

本意是想讓陛下引此為戒,她也好藉機做進一步的打算,可是觀陛下眼下這混不在意的樣子,此事想要得以順利地順水推舟,怕還是有些難啊!

明燁頷首,晃了晃他手中的竹簡:“這書竹簡上說得很是清楚,母后你不是從頭到尾都看了一遍嗎?”

太后眨了眨眼睛,有些呆愣在了當場。

那雙骨節分明的右手握着竹簡正在微微使勁。

偌大的太宸殿中,竟是除了兩人間彼此不可相聞的呼吸聲外,只留下了燭火燃掉一層復一層的蠟淚,以及明燁手中不斷加大的掌力:“母后,究竟是為了你的一己私慾而去找到了霖風的故事,還是僅僅只是因為霖風的故事而有所觸動?”

明燁自當是聰慧的,太后自知在某些方面自己定然不是他的對手。即便眼下,明燁沒有充足的證據可以拿得出手,但是想必也是他多多少少嗅到了什麼貓膩。進而猜出了什麼,也未可知啊!

“哀家聽聞。”太后舔了舔發乾起皮的嘴唇,心臟竟是不自覺地跳得又快了一些:“陛下忙於國事,時有殫精竭慮之象,故而,有意找平陽侯世子相佐一二?”

凌珏與明燁什麼關係,太后自是最清楚不過。起初宮人給太后呈上竹簡的時候,看到其上所書的霖風及其皇弟,太后的面色當下便白了一些。

這一白,惹得弦子和杏兒都紛紛相問。太后自是不能讓人發現她的異常,只借口身子不舒服便囫圇掩蓋了過去。

沒有什麼能比霖風的故事更能起到勸誡陛下的作用的了。

凌珏同陛下的親厚關係,和那故事裡的二人竟是一般無二。便是再多逆耳,她也要說。

“所以,母后是聽誰說的?”之後的那些種種,皆沒有入得明燁的耳去。

唯有那“聽聞”二字,十分刺耳。他只知道,凌珏這樣一個無官職的世子的存在,不知是礙着了誰的眼。讓朝中的權貴再一次盯上了他不說,甚至都有膽子搬弄起是非來了,其心當真叵測。

“陛下與平陽侯府的人來往密切,這,這還用聽聞什麼嗎?”這個時候萬不能把景安王搬出來,太后便也只能獨自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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