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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這少年明明比他小不了幾個年歲,可白得也就比張白紙略有些氣色的臉上,此刻卻是滿布着寒氣。

倒好像,他不是治病救人的御醫,而是前來索命的深仇大敵一般。

“李莞逸見過珏世子。”片刻的怔愣過後,李太醫終於是想了起來該他行禮了。

凌珏點了點頭:“有勞太醫了。”

或許是心虛所致,李莞逸深覺自己的每一個動作都被這位珏世子盯在了眼裡,直叫他起了一層的冷汗。此時一件裡衣都貼緊在了後背上。

因而便是連把脈的手都在微微顫着,他這一異常早就被凌珏看在了眼裡,此時不禁開口:“李太醫你緊張什麼?我看上去有那麼可怕嗎?還是說,其實是得了什麼時疫?”

提到時疫,應該算是人人聞風喪膽的事情。可凌珏的臉上照樣是一種古井無波的淡漠神情。

偏生就是他這種的淡漠,讓李太醫愈發地方寸大亂,他只得否認起來:“世子多慮了,這並不是時疫。只是外感風寒,內染虛火,冷熱交替之間,一時不備,才染了病症。只是世子的虛火不解,這病才一日不得大好罷了。”

凌珏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這幾日里,所有入府的大夫無一例外,都是這麼說的。

可想而知,御醫的水平不過也是平平,難有什麼超人之處:“李太醫可有治癒的法子?”

等到對方把完了脈之後,凌珏才收回了自己的手腕,這李太醫的手指冰涼,刺得他也好生不自在:“這病總拖着,別說是大好,就是連點兒起色都沒有。”

李太醫面露躊躇為難之色,其實凌珏也早已料想到了李太醫會是這個反應。所以這才特地開口問他可有什麼法子,也恰恰是通過之前的幾位大夫,而讓凌珏篤定了此事是必然沒有準信。

聰明的人都應該懂得,他拋出了難題的目的,並不是以期得到解決之道,而是讓他們這些不自量力的人適時地知難而退。

這也算是對他們雙方都好,免得戳破了兜底的窗戶紙來,那時便也只能留下了相互尷尬的境地。

一切似乎都在凌珏的預想範圍內穩步前行,除了凌瑤突然的插話:“珏弟你這話說得就是明擺着不信任人了,本宮能有如今的翻身,還道多虧了李太醫。”

她將語調的重音盡數押在了之後的幾個字眼上,是刻意在提醒着某人。

自然,這個某人便是被她點到名字的李太醫。

李太醫倒也是個機靈的,明明此前很是為難的一張臉上難看的神色一朝散去,很快便就換上了笑臉相迎:“珏世子大可放心,這樣的病症倒是可解。”

縱使是隔行如隔山,但是心病還得心藥醫。不用所謂的大夫多嘴,凌珏就知道自己害上這病的病因究竟為何,不過就是自己至今都沒有得到玥兒的下落,心焦難耐得嚴重而已。

又是一番大夫們慣常使用的望聞問切,凌珏強壓着心內的焦躁,只能做到儘力地配合,其餘的便任由李太醫去了。

李太醫細心地為凌珏塞好被角,這才躬身行了一禮:“珏世子,對於你的病痛,我這裡倒是有法子或許可以一試,只是如此一來可能就要得罪世子了。”

凌珏可以確定,自己看到的之前那李太醫的一臉愁容並非是眼花的緣故。可現在再瞧其人的模樣,慌張為難之色再不見蹤影,這一切似乎說明了其人並沒有在說假話。

既是有着這真才實學,那此前又何必屢做假態。凌珏發現,宮中的人果真都擅矯飾偽行。害怕之處還不是在各種明裡暗裡地爭鬥不止,而是一個普通的音容笑貌都是經過了苦心設計的。

經不得細心揣摩與推敲,否則所見必是人性的陰暗與各種不堪。正是因為早先知曉這其中的溝坎,凌珏才久未入朝為官。

不然的話,身為平陽侯世子,一不是不學無術之徒,二並無前科不當,又何以到了如今都是閑散之人一個。

也只有那些不了解他的人,才會抓着這一點沒完沒了地抨擊。但事實上,分寸該如何拿捏,他一直心中有數。就算有什麼曾經的處事不當,也一早被平陽侯點了出來。

不知何故,平陽侯似乎對君臣之別格外看重,不僅是嚴於律己,就是對子女自小的教育都是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錯了每一步而落人話柄。

若不是此次常鉞的事情做了一把推力,便是如今,他都未必會有春闈一試的打算。

外間的傳聞便是鬧得再凶,亦是與他無關。可誰知,便是從未真正踏進過官場的自己,都能被人視為分外礙眼的存在。

一兩個官員dànhé於他,那許是不知什麼時候結下的私人恩怨未得解決。可數réndàn劾,便不是巧合,而是另有他圖的預謀。

可想而知,那朝堂上的血雨腥風絲毫不比真刀真槍的沙場要簡單。

“是什麼法子?”撇去這李太醫的虛與委蛇不論,凌珏倒是很想知道這可能得罪到他,卻會起效果的法子是什麼。

“還要麻煩珏世子身邊的這二位。”李太醫一早便注意到了易風流雲,這會子果然差遣起了他們。

易風和流雲被點到名字,下意識的反應自然是互相對視了一眼。凌珏的優待,竟是讓二人生出了一些下人身上沒有的傲骨。

此刻面對突如其來的支使,二人竟是誰都沒有挪步,只待着對方邁出那第一步。

李太醫不懂這二人之間的默契,但想得到凌珏的信服,也是時候給出解釋了:“麻煩你們二位找一隻火盆來,只有把銀針在火上加熱到一定的溫度,再通過cìjī穴位才從而可以達到逼出風寒積留於體的效果。”

李太醫不僅說得頭頭是道,還簡單易懂。最主要的更是,這用銀針逼出寒意,直接的受益人還是他們的珏公子。易風流雲自然再沒有猶豫的可能,忙不迭地連聲點頭應是。

二人甚至還要推搡着前後擠出了房門之外。

看到凌珏這邊並無人有任何的異議,李太醫才徹底地鬆了心中的弦下來。心情得到放鬆之後,倒也忘了些身份有別的差別,李太醫不禁出言調侃了幾聲:“珏世子的書童可當真是忠心護主啊。難得,實在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