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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確實是他這個平陽侯多心了,陛下這話的確並無他意。直到聽聞了這話入耳,平陽侯才不自覺地從心底里泄了一口氣出來。

也是,都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正是因為心內藏有見不得光的暗流,他才會如此戰戰兢兢。以至於在陛下表現出了稍稍異樣的時候,他便從中解讀出了非一般的臨頭大難。

但實際上呢,都不過是世上本無鬼,庸人自擾之罷了。

平陽侯欠身一笑:“陛下今日這是怎麼了?與微臣竟是如此生分。”

眼下的平陽侯說這番話時是無意的,可聽在了明燁的耳朵里,卻又是有心的了。

明燁幾不可見地皺起了自己的眉頭,但嘴角上的笑容還得以久久地掛着。

在皇位這個位置上久坐的人,別的本事不好加以論斷,fěnshìtàipíng的本領應該還算是手到擒來。

畢竟那朝堂之下,各大官員抱團而形成的勢力競相要爭奪個高下之時。身為君者,若是連調和與操控局勢都做不到,才無疑是真正的失敗。

“姑父說得在理,反正今日殿中也就你我二人。”明燁笑了一笑,一晚上的思緒過後,他確實想出了一起於眼下來講可能是最為合適的法子。

這層隨時隨地會有着被人戳破的風險的窗戶紙,平陽侯一家護得想必艱辛吧。明燁自問也不是那不講情理的一心只浸於玩弄權術的人。既然如此,何不放他們一條生路,也藉機給自己藏有一條後路。

明燁清了清嗓子:“朕今日聽說景安王已經啟程回通州了。”

他知道景安王突然如此行色匆匆地就要離京,少不得和昨日在殿中與太后共同提及的前朝往事相連。

景安王是不是同樣也有着這及時抽身的意思還不好說,但這麼急促的安排,一定有太后在插手其間。

這倒也不是什麼不好的事情。一來,知道這樁事的人愈是分散,秘密便愈加得以長久。二則,要不是景安王前後來往的這一遭遭,他這個陛下還真不知道如何安排平陽侯這一大家子呢。

“姑父你也知道。”明燁背着雙手緩緩踏下了高階,擺出了一副神情很是焦躁不安的模樣:“朕前些日子派來的人已經查明,那通州確有過冰雪之災。不過早在景安王入京之前,便已經得到了妥善處置。”

這事情一向是京都官員們的熱議,那是因為景安王入京卻有着太多的難解之處。平陽侯自然會有耳聞,且這事也算是一直記掛在了他的心頭。

因而,此刻聽到明燁開了這個口,平陽侯他更是一臉沉思般地點了點頭:“王爺毫無徵兆地入京,這今日又不吭聲響地離京。這裡面一定是發生了什麼超乎他預料之外的東西。”

在平陽侯眼中看來,讓景安王離京的這意料之外,似是比其人入京的目的還猶要甚過幾分。

因為他深知,只要是計劃之內的打算,總歸是有跡可循的。怕只怕,是突然而至的變化,殺一個措手不及。

而他們即便是抓到了什麼,也只能是步在了他人之後。

明燁被平陽侯說得臉色一變,笑容不由地便隨之有些僵硬了起來。但所幸他調整得極快,且平陽侯確實是一個直腸子,說是為此犯難,便當真陷入了思考,一時抽不開身了。

“朕也覺得此事多有蹊蹺。可你也懂得,他畢竟是朕的皇叔,先帝唯一倖存在世的兄弟。總不好不分青紅皂白,來不來,朕就拿起了他的錯處。”想要將平陽侯一家遠調離開京都,少不得要步步為營一番,事先鋪排好,才不至於叫平陽侯起了疑心。

更遑論,平陽侯向來最是忠心不二。他又是九五之尊,若把事理講通了,平陽侯自然是要使出全力配合的。

就是不知道,他那個姑母蓼陽,是否會多出這不該有的一竅之心,可莫要被他們發現了什麼蛛絲馬跡才好。

因此,明燁說話之時已是極致的小心翼翼了:“姑父以為如何呢?”

平陽侯是個實誠人,反應卻並不遲鈍。明燁如此相問,又怎麼會當真是要徵得他的什麼建議。為君者,心內必定是要有一把標尺的,臣子可以在一旁協助,但真正的論斷卻向來都是從陛下那裡出來的。

陛下如此,都只是為了為後來者鋪墊而已了。平陽侯認得清這一點,於是只作揖回道:“但不知陛下打算如何處置?”

直來直去,能不拖泥帶水便絕不,這的確是最痛快利落的方式。能做到這一點,自然是喜不自勝的。但這一回情況原不允許,卻是要由他這個陛下來打破既定的規律了。

為了儘可能地保全更多,明燁只迂迴地將心中的打算說了出來:“既沒有由頭,總不好發作,但是坐以待斃卻是萬萬不可的。因而,朕便想尋個信得過的。”

毋庸置疑,太宸殿的這偏殿當中,除了說這番話的陛下本人,便只有他平陽侯一個了。

這個信得過的,不是他,又能是誰?平陽侯只默聲立在下首的位置,不動聲色。

“朕思來想去。”費力鋪墊了這許久,終於是到了合適的時機:“這個人選,似乎只有姑父您最為合適。”

“通州雖是我天盛關隘,但那地有多處鹽鐵礦產,誰人把握了它們,或可與朝廷一爭。”明燁只是想要把平陽侯一家遠調出京,至於這背後的原因荒唐與否,經不經得過推敲,已然不再重要了。

甚至哪怕明天這消息就和着颯颯的寒風傳遍了京都上下,人人口中都道一句,這是陛下有意貶黜也無謂了。

所以,這是要他舉家去到通州了嗎?答案似乎不用多問,也已是顯然易見的了。

不消明燁下一步的動作,平陽侯便主動攬過了活來:“千里之堤尚且會潰於蟻穴,更毋論是如此情形,微臣可為陛下分憂。”

有些話,由他之口道出還算可行。如若真的拖到了陛下親言,那就是自尋苦吃了。

知進退的人在何時何地都是最為難得的那個,明燁見困擾了他將近一晚的難題就這樣迎刃而解,這才露出了一個比較會心的笑容:“皇叔不識京都時局,朕也不好逾了叔侄之輩,抑或是傷了明家人心。還望姑父此去,可以幫着朕從旁監督一二。必要時,先行後聞亦是可成的。”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