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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片刻之前還佇立着的兩人,此刻竟是倒在了血泊當中,地上也是凌亂不堪,瓷片磚瓦砸了滿地,碎得七零八落。

到底是何原因,才會讓這一切頓失生機。凌玥只覺得自己的雙腿發軟,迷迷瞪瞪之間,已是向後一步跌坐在了地上:“你,你怎麼?”

她知道,自己心底的這番疑問若是問出,便是擺上檯面的猜忌。因而,雖是輾轉徘徊多時,卻並不曾真真正正地道出。

撫寧攏了一攏袖袍,面色明明灰敗得厲害,但還是保持着如常一樣的作態,只站了起來:“你想問的是,為什麼只我一個獨活了下來,是嗎?”

凌玥沒有反應,只盯着腳邊的凳腿fālèng。這屋子猶自搖晃不止,腳下的整個大地都在顫慄。但此刻被這血淋淋的一幕一cìjī,她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在這幻境之內,她這個外來闖入的實則是並不受影響的。

除了大地的晃感,會讓她有所感覺,其餘的東西,諸如屋瓦碎片這樣的,通通碰觸不到她。

正如那些人看不到她是一樣的道理,她不屬於這裡,因而這裡的變化也便通通影響不到她。

可奇怪的卻是,那方椅子卻是為何?凌玥清楚地記得,片刻之前她還曾在上面坐過。

“都說人死如燈滅,名不存,實也亡。”撫寧幽幽地嘆了口氣,這片屋瓦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已然徹底脫落,空間不大,卻也格外空蕩,寒風來去得便也更為自如。

“但是,即便是生命的凋零衰敝,有些東西也是不隨之散的。”撫寧的眼神逐漸變得縹緲起來,他那空洞無神的雙目,只會顯得其人森然可怖得緊。

這樣的感覺總讓人難以相適,凌玥下意識地便蜷縮起了自己的身子。她就如這些破碎了一地的屋瓦一般,寒風呼嘯而過的每一刻,都未能有一絲透氣的機會。或許他們之間唯一的不同卻是,碎掉的屋瓦塵屑不會有這麼多的感知就是了。

“你,你什麼意思?”凌玥再打眼去瞧的時候,不禁微微張了張嘴。

眼前的斷垣殘壁不見半點蹤影,她置身的地方明明只是一片初春蔓有新冒的草綠罷了。不光如此,就連撫寧口中的親近的人都半點痕迹未能留下。

一切實在太過無跡可尋了,凌玥揉了揉雙眼,卻發現原先的那一場慘劇是真的消失不見了。

沒有了生死那般厚重脆弱的壓抑,凌玥的氣力也得以慢慢恢復了些許。

她扶着新綠的地面踉蹌起身,看向了滿目當中唯一一個可以與己對話的人:“你讓我看這些幹嘛?有什麼要求,還是快些說為好。”

“不急。”撫寧情緒的轉變倒是快,那傷神到不能自已的模樣已經隨着慘劇的收場而淡然遠去了:“既然你今日來了,那就不妨再多看看。左右,我也不能將你如何就是了。”

凌玥順着撫寧的話去思忖了一番,既不敢苟同,又不能不在一定程度上否認就是了。

撫寧何時做過虧本的買賣?

他是不能將自己如何,一則他們現如今應都處於相互挾制的階段,二則,撫寧既然還呆在她的體內不肯離去,那便依舊是有所圖。有着這兩層緣由,凌玥確實未曾擔心憂懷。

只是,撫寧若是將她繼續困在這不知名的幻境當中,於他倒是無礙的。但是自己,卻要另當別論了。

凌玥還是點了點頭,跟上了撫寧已然邁動開的步伐:“你到哪兒去?”

此間是南方園林的一隅,凌玥自小生在長在京都,雖是只去過屈指可數的幾次,但也不妨礙她一眼便可認出這樣的風格是出自南方特有的工匠之手。

早春時節的新綠遍及視野,一眼開闊,再一眼,更是暢懷:“如果說,這是你的舊憶,那瞧上去,也沒有那麼糟吧?”

別的不提,她雖不知撫寧的一切過往,但也架不住其人妄想着要佔據着這幅軀體的打算在。二人的心思,早在不知不覺中就已聯通了某處。

那晚噩夢初現的時刻,能讓她在凌珏面前道出如此挫敗頹然的話來,便足以證明,撫寧這個人的從前,過得應該很是憋屈傷情。

她不是廟宇之中的神佛,神佛憐眾,因而會普濟蒼生,總是那麼地不遺餘力。

她不過是一個閨閣的小兒女,自身的事情都是一團亂麻。因而,雖是心生哀憐,但這哀憐卻也無法做到沒有私心。

撫寧的舊事,她只能不去主動觸及就是了。好像,只要不去觸及,就不會被這份哀切所感染動搖,也不會因此而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什麼旁的感受。

“你且先看着,再說這話,也為時不晚。”撫寧揚了揚下巴,示意凌玥循着他的方向去看。

布滿視野的一片草綠之上,本是一望無際的空闊,可此時卻因為撫寧的這一句話而憑空多出來了幾個身影。

凌玥不自在地搓了搓手臂,實在是有些不寒而慄。

幾個身影圍繞着的中央正是一個幼童,幼童步伐不穩,卻並不妨礙他的玩心大起。

瘋跑起來,便是不管不顧,完全地無所顧忌。

直到腳下一個踩空,還是猝不及防地摔倒在了鬆軟的草地之上。

那幼童在這一干人等之中身形最小,可用到的料子卻是不凡。便是凌玥這個從小在京都侯府長大的嫡女,都不由得眼前為之一亮。

那料子輕薄透氣,上身貼服,雖不是有多麼的罕見,不過一度是宮中貴人們的最愛品樣。

但真正讓凌玥感到新奇的卻是,這料子居然會被用在一個還未長成的幼童身上,足可見這家的財力雄厚,以及對這幼童的疼愛了吧。

幼童這一摔,連連嚇壞了身旁圍着的幾個丫鬟,她們齊擁了上去,又揉又扶,好一陣忙亂。

當然,這之中,神情眉眼最顯心疼的卻要屬幼童身後始終不遠不近跟着的那名老翁了。

那老翁,凌玥識得。只是,與其說是識得,不如說是有過一面之緣。雖是一面之緣,但記得,卻也足夠了。

“這個小孩,是你嗎?”凌玥一向聰慧,伴隨着張伯的出現,已是不難猜出那幼童的身份。

“你不去走近看看嗎?”撫寧自顧自地繞過了這個問題並不回答:“走近之後,或許又會是另外一番情景。”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