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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嶺……”正如凌心中升起的那些晦澀一樣,蘇雲起也有自己的打算,只是難以言說罷了:“有關幕嶺的消息實在是少之又少,我一時之間,竟然也無法給你個准信。不如你容我點兒時間,我先幫你找找。”

“啊,好。”彼此的心是看不到的,只有通過嘴的言語是能夠真切聽到的。

可是,看不到心,僅靠着言語又哪裡能知道虛實幾何呢?之前蘇雲起的反應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他明明是知道這個幕嶺所在的。退一步來看,就算不知道內里地形,可幕嶺的入口,蘇雲起也是一定知情的。

只是嘴長在人家身上,說與不說,凌又不能拿刀去架在別人的脖子上進行逼迫。

畢竟,此次被胡人擄去,到現在還能安然無恙地回來,這份恩情所欠的對象正是蘇雲起。

“你,剛才在看邊防圖吧?”凌只知道自己進來的時候,蘇雲起正趴在案前不知忙活着什麼。

她其實對蘇雲起方才幹了些什麼一點兒都不關心,只是既是要走,也該給自己找個坡才是:“既然這樣,我就不打擾你了。”

說完這句話,凌就再不管身後的蘇雲起是什麼反應,徑直轉過身去離開了將營。

蘇雲起的將營離她和知秋暫住的地方只有幾步之遙,方才帶路的小兵們還都說了。這是蘇少將軍特意的安排,為的就是方便照顧她們。

凌搖搖頭,四下有巡邏的隊伍不斷地走過來走過去,她不想自己有些快要崩潰的情緒被這麼多人看到,無奈之下,只能加快了步伐。

就在凌伸手去探帳簾的時候,裡面卻忽然跌跌撞撞衝出了一個身影,凌定睛一看,才叫了出來:“知秋,怎麼是你?”

知秋的臉蛋紅撲撲的,一看就是酒氣還沒有褪下去,卻撒起了酒瘋來:“來,我們回去。”

知秋一見來人是凌,便將整個身子靠了上來。嘴裡雖然嘟囔着含糊不清,但凌還是能聽清她說了些什麼:“姑娘,您,您回來了就好。”

喝醉酒的知秋好像比以往更要重一些,凌架着她想要扶穩,卻連帶着自己也一起栽倒在了床榻上。

明明沒有幾步的路程,可凌從蘇雲起的將營走回來卻好似花費了很大的力氣,以至於此刻的她乾脆就勢仰面躺倒不打算再起來了。

知秋還在囈語着什麼,因為沒有外面風雪的嘈雜,此刻凌聽得倒是十分清楚。

即便是迷迷糊糊的睡夢之中,知秋都在喚着自己,想來是因為方才看到她不在營帳之內才慌了神跑出去的吧。

凌努了努嘴,終於有了些力氣起了身,細心地為知秋蓋好了被子之後,她才又再次翻開了話本。

其實也是她太心急了,在沒有幕嶺的消息之前,她完全可以好好理解一下這回的故事裡到底想要傳達些什麼。

故事中的主角是一個自帶悲苦命運的男孩兒。自小便沒了父母的他,靠着鄉鄰的救濟才勉強可以糊口。可即便是這樣的人生,似乎都能惹來天妒人怨,就在他六七歲的時候,鄉鎮上爆發了數十年罕見的瘟疫。

那瘟疫來勢洶洶,只要沾染上的,很快便被奪走了性命。不知是幸還是不幸,很快鄉鎮上的街坊四鄰便都死絕了,唯一的一個倖存者正是這個無名無姓的男孩兒。

男孩兒從死人堆里爬了出來,年紀小到只能日夜餐風飲浪,很快就被人牙子看了上眼。

人牙子負責將買主看上的孩童通過水路以及陸路等各種私密的方式運往大江南北。

孩童自小體弱,又剛從瘟疫之中死裡逃生,早就沒有了任何逃跑的力氣。人牙子自覺這趟“貨物”是他從業以來最為省心的一回。

殊不知,男孩兒其實從來就沒有逃跑的**和打算。

這一回買主給出的定金實在優渥,即便山高路遠一些,似乎也不成問題。人牙子夜晚睡在篝火旁,藉著跳動的火苗,將前路記在了心裡。

這路可不好走啊!人牙子蹙着眉頭,煩惱憂愁一股腦涌了上來。可是人為財死,有了銀兩的誘惑,便是前山埋伏着凶獸,這些困難皆算不得什麼。

更何況,這還沒有什麼凶獸呢!不過就是些險峰陡壁罷了,小心仔細着些總不會出了什麼差錯,如此一看,又有何難?

夜風在山谷當中穿梭而過,發出了很是凄厲可怖的聲音,迷迷瞪瞪聽來,竟是有些鬼哭狼嚎一般的感覺。

男孩兒蜷縮成了一團,即便是睡夢當中都睡不安穩,在這樣的環境襯托之下,本就是孩童年齡的他,身形好像更顯渺小幽微了。

而人牙子的身影卻被觸手可及的篝火拉長了幾倍不止。

許是這一明一暗,一大一小的巨大差別,終於是讓常年浸泡在錢財當中的人牙子動了惻隱之心,他悠悠地嘆了口氣,“要說起來,這也是個可憐孩子吶!”

男孩兒雖睡得不安,但也難得格外沉,對人牙子自顧自地感嘆充耳不聞。

人牙子脫下了自己的一件最為厚實的衣裳,披在了男孩兒身上,而他則就着漸漸燃盡的火苗將就了一晚。

第二日,人牙子策着馬車走在了崎嶇蜿蜒的山路上,不見山風有多麼激烈,倒是他的噴嚏打了個不止。

人牙子暗暗發誓,這害人不淺的善心他是再也不會發了:“坐好了,要是前頭跌死了你,回頭可別賴我。”

人牙子沒有什麼好氣,雖然他擺出了一副惡人惡語的樣子,但實則也是在為了自己壯膽。

前面的山路越發地險峻了,許多人就是死在這嶺中無人收屍的。人牙子做的是惡向膽邊生的喪盡天良的買賣,可面對這樣的山路,他的掌心之中也是毫無例外地一片濕漉漉。

終於,馬車的車軲轆有些偏離,許多碎石塊紛紛跌落到了山崖下去。

人牙子提着心吊著膽地向下張望了一眼,下面是層層的雲霧,根本什麼都看不到。但是單看這雲霧的厚度,就應該知道,掉下去必然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下來。”人牙子把男孩兒從馬車上抱了下來,果斷地選擇棄車步行。

“你走啊!”人牙子用了一把力,可男孩兒卻是如同座石像一般僵硬在了原處,任憑他怎麼拉扯,都是白費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