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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日子總是下雨,剛剛還下了一場,韋氏怕鴿子翅膀沾了水着涼病死,將它們都關在木籠中,韋氏很寶貝這些鴿子,像自己的孩兒般,親自餵食,白鴿聽話的啄食。

韋氏自從知道前夫趙二從獄中出來便時常膽顫心驚,謝奉之又跟着商國公平亂,若他在她還不懼,離郎君回來的日子還有數天,聽說這趙二結識了綠林盜匪,如今天下局勢這般亂,往往巨賈是先被用來開刀祭盜的,前些日子攏霜拿着趙二帶給她的話,還言猶在耳。

夫妻別林,再續舊情。

話雖柔,卻飽含着深深的威脅。

那些年月她過夠了,過怕了,哪怕想起與趙二的往事,手就不住的顫抖。

韋氏的手不由自主地湊到鴿子的鳥喙邊停下,鴿子非人,能辨輕重,鳥喙抬落間,將韋氏手心扎出了血,韋氏吃疼的抽回手,灑落了一地鳥食。

見紅非吉,天意帶煞。

韋氏莫名又是慌亂,趕忙拿着帕子抹去血漬,自責自己恍神被鴿子傷了。

此時,攏霜領着個約莫十二歲,梳着雙螺髻的小娘子款款而來,見韋氏被鴿子傷了,焦急的三兩步上前,對着鴿子罵道:“旁人欺負夫人就算了,連着你們幾個小畜生都要欺負夫人?白養了你們了。”

韋氏知道攏霜心疼自己,趕忙道:“不礙事的,”轉而看向攏霜身後的小娘子,問道:“你就是周錦娘?”

周錦娘膽怯的點點頭,韋氏瞧她和藹的笑着,道:“我要求不高,只要你聰明些,大娘子年幼,偶有貪玩,多多規勸督促,讓她莫荒廢課業便可,其餘的也沒甚要求!”

周錦娘允諾,韋氏又說道:“聽攏霜說你讀過書?那是讀的哪些書?”

周錦娘想想,回道:“回夫人,婢子讀過《兔園冊府》、《太公家教》和《王梵志詩》等。”

韋氏欲考周錦娘有多少能耐,便對周錦娘道:“府中有規矩進了府就不可再用舊時名諱,我特許你給自己取個名字!”

周錦娘抬頭看眼周遭的環境,想起攏霜說起過謝府娘子郎君的名諱,腦海中閃過兩字,脫口而出,道:“靈均。”

韋氏滿意的點頭,這婢子不錯,聰慧機敏,和善地對靈均道:“你且下去休整,明日我讓攏霜帶你上值。”

靈均言諾,便慢慢退了下去!

攏霜在旁一直不作聲,她看的出韋氏非常喜歡靈均,心底生怕靈均搶了青檀的寵,故意問韋氏道:“夫人喜歡靈均哪兒?”

韋氏哪會不知攏霜的心思,這才慢條斯理的給攏霜解惑,道:“楚辭離騷中有言,名余曰正則兮,字余曰靈均,這靈均之意乃為靈善均調,做婢女的不正該靈善勻調嗎?再則她又避去了府中娘子郎君的名字,多有心的丫頭,你說我能不喜愛?想必她那出身宮女的娘教了她不少。”

攏霜聞言也不由的佩服這隻有十二的小娘子,可佩服歸佩服,她忽而想起什麼,對韋氏道:“夫人,我今日在長廊處碰見旬媽媽,旬媽媽讓我來與你說,今年先夫人的忌日由你去!”

韋氏第一時間聽見這話心中就犯嘀咕,自打她進門那天起錢氏就從未讓她祭拜小錢氏,今年為何會如此反常?若是往年她定會高興,但是今年恰恰是她前夫趙二出獄之時,這未免也太過蹊蹺了。

“老夫人還讓旬媽媽囑咐些何事?”韋氏問道。

攏霜仔細想想,便回道:“就是交代些祭拜的物件,對了,老夫人還說這些日子她身子不適,讓大娘子和大郎君在跟前伺候!讓您帶二娘子去。”

照理攏霜這麼傳話並未有不妥,可韋氏心裡卻莫名驚懼起來,如今趙二從獄中而出,錢氏就讓她祭拜小錢氏,未免太過巧合,還借病支開謝林春與謝照安,這些串聯起來只有一種可能。

這種可能她想都不敢想,那就是…

錢氏動了殺心!

韋氏想不通,是,小錢氏的死是因她而起,錢氏恨她也在理,可挽春是無辜的,為何要拖上個孩子。

如何是好?

韋氏心裡如火般燒着,焦灼着,眉頭皺如鱗波,眸中的光芒時暗時亮,手中的帕子在粗糙的指上繞了不知幾圈,指尖略微漲麻。

“夫人,夫人。”攏霜擔心的喊着韋氏,韋氏似乎完全沉浸在驚懼中。

韋氏如今的心中只有挽春,她才五歲,在這世間才活了五載,才看了五年的紅綠相映,五年的春秋往複,她死無妨,可她捨不得挽春跟着她去死。

韋氏紅潤的臉一點點褪去血色,慘白如紙,手中的帕子掉落,只覺雙目一黑,栽倒過去。

攏霜見狀,驚叫上前,抱着韋氏,對下人喊道:“快喊大夫!夫人暈倒了!”

韋氏做了一個夢,夢裡她似乎回到幼時,桃花樹下,韋氏拿着枝丫,指着地上如蚯蚓的字在教小錢氏,問小錢氏道:“淑君,這幾個是何字?”

小錢氏搶過樹枝指着地上的字,一個個念道:“金蘭同契,對嗎?惜月。”

韋氏又問道:“你可知這四字是何之意?”

小錢氏歪着頭,不說話,亮晶晶的雙眸笑咪咪的,在一側寫了自己的生辰八字,遞給韋氏,韋氏接過小錢氏遞上來的樹枝寫下了自己的生辰八字。

金蘭同契,易筮斷金,患難不棄,無紙心印。

“金蘭同契,易筮斷金,患難不棄,無紙心印。”韋氏閉眼重複囈語,語速越念越快,快的韋氏驚坐起來,見手上包紮着,身旁只有謝林春背着她在倒水,連攏霜也未見。

“大娘子,你為何在這?攏霜呢?”韋氏狐疑的問道。

謝林春將水遞給韋氏,道:“我剛巧要去大郎那兒送蜜餞,正巧看見下人着急忙慌地給你去請大夫,我就過來瞧瞧!攏霜去祖母那兒報喜了,祖母定要高興壞了!”

韋氏看着自己的手,半晌還未回過神來。

報喜?報什麼喜?喜從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