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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鴻儒這幾天在一邊做着春秋大夢、一邊養着養不好的傷,這樣一幅頹廢的樣子讓周秀英十分不滿。可周秀英畢竟是徐鴻儒一手帶大的,這份沒有血緣關係的父女情分卻是剪不斷、撇不清的。

因此周秀英施展起輕功來,一眨眼功夫便已到了行宮之外,卻見宮門已被敵軍堵了起來,看他們的旗號,顯然是姬慶的明武軍。

雖然是對手,可姬慶和周秀英之間卻是頗有幾分交情的,面對這樣的情況,周秀英只能收起手還帶着鮮血的兵刃、厚着粉嫩艷麗的臉皮,緩步走到明武軍陣前,高聲說道:“請姬公子出來說話!”

雖然戰事有些僵持,可姬慶佔有了無可動搖的優勢,這讓他在激烈的戰鬥之依舊十分逍遙淡定,正同李岩有一句、沒一句地搭着話,探討着攻破白蓮教所謂“行宮”之後,應當怎樣處置這位徐教主。

可他聽到周秀英的呼喊之時,卻是一個激靈,立即起身便往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一旁的錦衣衛指揮僉事李元胤見了,慌忙提醒道:“姬大人小心,白蓮教詭計多端,現在戰事正酣,這妖女卻在陣前叫嚷,恐怕另有詭計。”

“嗨!李指揮想多了吧?搞不好是那周秀英覺得前途渺茫,所以準備棄暗投明的呢!”姬慶帶着這一廂情願的想法,又繼續向前走去。

李岩聽了這話,還是覺得不放心,便自作主張,令女將軍秦祥珍暫時代理全軍指揮權,又令黃得功和楊展兩人隨身護衛姬慶,以免發生什麼意外。

李岩自從姬慶發跡之前始終跟着姬慶辦事,同姬慶是亦師亦友的關係,因此麾下之人早接受了李岩的“軍師”的地位和角色。因此只要不是姬慶親自下令,那聽李岩的話准沒錯。

於是當姬慶興沖沖同周秀英再次碰面之時,他身邊已是一左一右各有了兩個武藝gāoqiáng、忠心耿耿的護衛。

於是姬慶心更有了幾分底氣,朗聲對周秀英說道:“秀英姑娘,沒想到我們這麼快見面了。只是今時不同往日,現在白蓮教搖搖欲墜,連你們的教主都只能困守在這座四方城裡,看着豆腐乾大小的四方天。”

姬慶頓了頓,擺出一副極為認真的表情,說道:“秀英姑娘,你也是巾幗英雄了,何必守着徐鴻儒這麼一副冢枯骨陪葬呢?”

李岩也答話道:“周姑娘,在下是個讀書人,自詡為虔誠忠實的孔孟信徒。歷朝歷代以來,無論是奪取天下、還是治天下,都應用光明正大之術,像白蓮邪教這等乖張的教義,不單成不了事,算成了事、奪了天下,那也是守不住的。這便是為什麼我朝太祖皇帝雖然也曾託身於明教,可最後卻斥之以邪魔小丑,並嚴厲查禁邪教的原因。”

要說還是讀書人厲害。

李岩這麼許多年的聖賢書終於沒有白讀,這幾句話說得條明縷晰、入情入理,讓周秀英想不出半個字的反駁之辭來。

卻不料周秀英沉默半晌,忽然說道:“這位是李先生吧?果然是位飽學鴻儒。不過我有一事不明,倒要請教李先生幾句,不知先生肯賜教否?”

李岩自恃才高、好為人師,一聽周秀英都要請教自己難題,頓時來了興趣,拱手道:“不敢,周姑娘但問無妨。”

周秀英道:“李先生,我本是本朝太祖的同鄉,也是安徽鳳陽人士。當年一場水災,將我全家淹死,剩下我一個在襁褓之的嬰兒僥倖逃生。是教主爹爹將我從野狗的嘴下救出,並且將我拉扯長大、養育成人。因此來說,爹爹同我雖沒有父女的血緣,卻有父女的恩情。現在我爹爹被姬公子重兵圍困,正是危在旦夕之時,難道我這個做女兒的,不應該到他老人家跟前盡一盡孝嗎?”

這話瞬間將李岩問了個啞口無言。

所謂“百善孝為先”,按照聖人的立法,父子的倫常,還在君臣之忠義之,應當是無論何時何地都應遵循不悖的。

李岩飽讀詩書,這樣的道理他當然不會不知道,沉吟了一下,還是咬牙說道:“該,應該,越是這個時候,越是應當盡孝……”

周秀英輕輕咬了咬下嘴唇,點了點頭說道:“李先生果然是個講道理的人。既然如此,那我想進去救爹爹出來,想必李先生也是允許的咯?”

這幾句話,真的把李岩逼到了牆角處,堵得他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姬慶難得看到李岩無話可說的場面,心裡陡然間覺得有些好笑,前半步說道:“李兄素來能說會道,從沒有這樣狼狽過,怕是遇到剋星了吧?”

說罷,姬慶又扭頭對周秀英說道:“秀英姑娘,我是個直人,說話也直,你不要怪我。”

他頓了頓又接著說道:“秀英姑娘,這普天之下,有些事是做得成的、有些事是做不成的。拿現在來說,你抬眼看看我手下有這麼多人、這麼多刀、這麼多槍,算你武功再gāoqiáng,能闖得進去嗎?算闖進去了,又能闖得出來嗎?你這樣不是在盡孝,是在送死,你懂不懂?”

姬慶這幾句話說得雖然直接,卻都是好話,讓周秀英不能不有所觸動。

可她沉默了片刻,還是說道:“公子,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這‘孝’我是非盡不可的。而你呢。你是朝廷命官,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不放我進去也是應該的。我也不是笨人,知道我是寡不敵眾,此去乃是九死一生。我們各自盡孝、盡忠也是了。”

說罷,周秀英扭頭朝身後侍立着的蘇柳、齊芸兩個丫頭說道:“走,我待你們兩人不薄,今日這刀山火海,你們陪姐姐我走一遭!”

蘇柳和齊芸兩個丫頭也受過周秀英的大恩,周秀英義無反顧地向前走去,她們兩個雖然心裡害怕,卻也跟在周秀英的身後,頭也不回地往行宮方向走去。

這三人雖是女子,可大義凜然卻不遜鬚眉,竟將姬慶手下精銳無、英勇無雙的“明武軍”嚇得有些不知所措。

連一根腸子通到底的黃得功這下心裡也沒了底,低聲在姬慶耳邊問道:“東家?怎麼辦?到底是打還是不打?”

“打?打個屁?沒看見人家是女人嗎?你摸摸你褲襠,褲襠里還有沒有卵子,看見女人還怎麼下得去手?”姬慶罵道。

黃得功撓了撓頭,說道:“不對啊東家,當初我們打娘子軍的時候,你可不是這麼跟我說的啊。你不是叫我有卵子的別怕了沒卵子的,只管去打是了……”

“放屁!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你有證據嗎?找得到人證、物證、身份證嗎?”

正說話間,周秀英已然走到了姬慶的跟前,朝姬慶略略蹲了個福,低聲說道:“姬公子,請成全我這一份孝心吧……”

姬慶左右為難,最終還是嘆了口氣,說道:“眼下禮崩樂壞,聖人的語錄還有幾個人記得?又能有幾個人能去照做不誤呢?秀英姑娘你這樣做,卻不知徐鴻儒當不當得起你這份孝心呢?”

說罷,姬慶便往旁邊挪了半步,給周秀英讓開了一條通路。

周秀英見狀卻也沒同姬慶說話,只遞給了他一個感激的眼神,便從通道之緩緩向前走去。

她行走之時,並沒有亮出自己手的兵刃,也沒有警覺地嚮往兩旁觀看,已是將全部的信任交託到了姬慶這個朝廷的“走狗”身。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