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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慶文見了奇怪,便問多九公道:“九公,你見多識廣,這些人到底是怎麼回事?守門的千戶見了他們,好像見了閻王似的?”

多九公低聲說道:“小人也不知道,不過看他們的舉止打扮,似乎都是武將,可武將又怎麼會進京去考進士呢?真是奇怪。”

卻聽李岩說道:“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武將不能考進士,武將家的子弟也不能考么?不能考文進士,還不能考武進士么?”

多九公嘆息道:“我朝制度,武將家的子弟,憑藉恩蔭就能當官。如果此人是將門子弟,還懂得進科場真刀真槍同天下英雄比試,那可就太難得了,恐怕世上也少有這樣舍近取遠的人吧。”

姬慶文聽出多九公似乎有些不太相信李岩的推斷,便接過話茬,說道:“好了,我們管別人的事情做什麼?現在午時都過了,我肚子餓了,九公你還不快進城找地方祭一祭五臟廟?”

多九公聞言,趕忙說道:“是,那少爺就坐好了,京師不同別處,可不能亂說亂動。”說著,他一揮馬鞭,便往駕車往京師內城而去。

多九公之前來過京師不知多少次了,早已是輕車熟路,一面趕着馬車、一面用馬鞭指指點點地介紹着京城名勝文武。

就這樣走了有一盞茶功夫,多九公緩緩收住馬匹,穩穩將馬車停下,對車篷里的姬慶文說道:“少爺,我們到了。”

姬慶文從車裡鑽了出來,抬頭見馬車停在一座頗為高大的三層樓房之前,又見樓房大門門楣上掛着的牌匾上寫着四個遒勁有力的大字——陝西會館,便問道:“九公,這陝西會館是什麼地方?”

多九公一面從車上下來,一面介紹道:“少爺,這陝西會館是我們陝西商人集資在京城裡建設的,為的就是接待進京做生意的陝西商人。公子這樣進京趕考的商家子弟,當然也在接待的範圍之內了。”

姬慶文接話道:“九公的意思是,我們這幾天就要住在這裡了嗎?”

多九公又搖頭道:“會館相當於我們商人自己的家。少爺還沒進考場就回了家,意頭上有些不好。因此我們在這裡先用一頓飯,然後再去別處居住。”

姬慶文覺得多九公安排得有些太過繁瑣了,不過也知道他是一番好意,便也沒有多說什麼,一邊跳下馬車,一邊對李岩說道:“李兄,在下之前在磧口鎮叨擾過一晚上,今天不如你就在陝西會館裡用飯,也算是你我禮尚往來了。”

李岩身上雖然帶的盤纏也不少,然而他是第一次進京城,又沒人接應,還在擔心吃飯住宿問題,現在有姬慶文請自己吃飯,他倒也沒有推辭,欣欣然答應下來。

姬慶文乃是陝西響噹噹的商人姬廣明的獨生子,陝西會館中一干人等自然小心巴結,做了上好的飯菜讓姬慶文吃了個酒足飯飽,這才恭送姬少爺離開。

姬慶文的屁股還沒在陝西會館坐熱,便又上了車,仍由多九公在駕車在京師內城石板路上顛簸了一陣,終於來到一處旅館門前。

多九公收住馬匹,跳下馬車,說了句:“公子,到了,到連升客棧了。”

姬慶文剛才吃了個九分飽,晃晃悠悠從車上下來,抬頭往客棧看去,只見這家客棧上上下下都用新油漆重新塗抹過了,屋檐下的燈籠也都換成了新的,顯得十分喜慶——可從斑駁的石階、松垮的斗拱中看出,這卻是一家開了有些年頭的老客棧。

姬慶文又朝客棧門楣望去,卻見寫着“連升客棧”名號的匾額不止一塊而是整整六塊,在門楣上一字排開,顯得頗有氣勢。

於是他問道:“九公,尋常客棧一塊匾額也就夠了,怎麼這家客棧弄了六塊,這也太招搖了點吧?”

多九公一笑道:“少爺這就有所不知了。這幾塊匾額,都是趕考時候住在這家客棧之中的狀元公提寫的。這些狀元公有的當的官大、有的官小、有的人都死了,可畢竟都是金榜題名、獨佔鰲首,店家不能厚此薄彼,便按照開科的順序一字排開,誰也不得罪。”

一聽這些匾額都是狀元提寫的,這下連李岩都產生了幾分興趣,從車上跳下來,昂着頭一塊一塊觀賞起來,許久才感慨道:“不愧都是狀元手筆,或端方嚴正、或瀟洒飄逸,卻無不氣韻澎湃,不愧是狀元手筆啊!”

姬慶文搭話道:“在下對書法一竅不通,倒也覺得這幾個字寫得好看,搞不好寫得比李兄更好呢!”

李岩心高氣傲,聽姬慶文這樣說自己,臉上立即露出不悅之色。

卻不料姬慶文話鋒一轉,說道:“看來李兄複習功課之餘,也要抽點時間,把手裡幾個字練上一練了,免得連升客棧請李兄題字的時候貽笑大方。”

李岩聽了一愣,這才發覺姬慶文原來是在拍自己的馬屁,“噗嗤”一笑道:“在下的兩個字雖然不入流,可姬兄這吹拍之術,卻已近乎登峰造極了。”

兩人正一搭一唱地互相吹捧,卻聽多九公不合時宜地問道:“李公子,莫非你也訂了這‘連升客棧’的房間?”

李岩一偏頭,問道:“怎麼?這客棧房間還要定么?有銀子進去住不久是了?”

多九公小心翼翼地說道:“那可未必。公子你看這客棧出過這麼多狀元,各地來的舉人還不削尖腦袋往裡住?現在距離開考也就一個月不到的時間了,若不預定的話,恐怕已經沒有空房了呢。就是我家少爺的這間客房,還是託了陝西會館的面子,不知提前多少天才預定下的呢。”

“還有這等事?”李岩不信邪,便高聲招呼來站在“連升客棧”前的一個跑堂,問道,“你客棧里還有空房么?你給我安排一間,我多出幾兩銀子也行。”

那跑堂態度十二分的恭敬客氣,然而意思卻也是十二分的簡單明確——空房沒有,出再多錢也沒用。

姬慶文是從後世穿越而來的,在這個時代里沒有別的朋友,唯一談得來的還是最近半年裡結交的秦王世子朱存樞這個酒肉兄弟。因此他一路與李岩同行,又同他一起經歷了兩番波折,關係已是情同手足。

因此姬慶文不想李岩就這樣同自己分別,便支招道:“李兄是前任兵部尚書的公子,在京城裡的路子可比陝西會館寬多了。只要抬出他老大人的名號,這小小的連升客棧敢不給你面子?”

李岩聽了卻毫不猶豫地回絕道:“那可不行。此次科考,我就要一刀一槍地憑自己本事中進士,不願走家父的任何門路,更何況是小小一間客棧了。”

姬慶文皺了皺眉,又伸手招來店門口的跑堂,問道:“我問你,陝西會館有沒有給一個叫姬慶文的定了客房?”

那跑堂的趕緊回去查閱了賬冊,又趕緊跑了回來,躬身道:“有,有的,陝西會館派人來給姬少爺定了一間上房,到現在還空着呢。莫非您就是姬少爺?”

姬慶文點點頭,又問:“那我問你,你們客棧的上房有多大,能不能再放一張床進去?”

跑堂為難道:“大是夠大,也足夠另放一張床,可小店也從來沒有這樣的規矩啊……”

“規矩……住個客棧哪來那麼多的規矩?”姬慶文道,“我就問你,要是住店的客人,自己搬張床進去,你們還能把客人轟出去嗎?”

跑堂忙賠笑道:“那哪能呢?要是公子不嫌房間狹小,執意這麼做的話……那小人還得同掌柜的通報一聲,要是他沒有異議,小人自然也沒話講,一樣好生伺候兩位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