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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小時前。

北大西洋。

赫布里底群島海域。

這裡是蘇格蘭最北部的群島,也是世界上最荒涼的海域之一。

這裡有翻騰急涌的海浪、空曠的沙灘、危立的懸崖,四面都是無人區。

離這裡最近的城市是一百多公里以外德蘭貝格。

那個城市在亞瑟王時期是被用來流放犯人的監獄,在航海大發現時代又被大名鼎鼎的海盜德雷克佔據,成了他逃避追捕的老巢,而在喬治一世時期,那裡又成了囤積黑奴的逃稅港口。

但現在,隨着海盜消失,黑奴貿易的廢止。那裡只留下了一個人煙稀少的小鎮,依靠捕魚為生的百人小鎮。

除了飛鳥和鯡魚,基本沒有其他物種願意光顧這一片區域。

但現在,這片布滿峭壁的海域中,有一艘老舊的柴油漁船正在飛速的破浪而行。

船上一共有四個人。

開漁船的人名叫泰里,他是一個典型的高加索人種,大鼻子,薄嘴唇,大鬍子。

他穿着破舊的牛仔,齊膝的膠靴,粗手粗腳,戴着一頂灰撲撲的漁帽。打扮的和這片海域上其他捕撈鯡魚的漁夫並無兩樣。

但他不是漁夫,曾經是,現在不是。

20歲之前,泰里和父親在海上捕魚,但自從他經歷了一戰的生死回到家鄉後,他就再也瞧不上捕魚這樣沒什麼前途的穩定工作了。

在家鄉這片海域奮鬥了20多年後,現在的他有了一個比捕撈鯡魚更具油水的活計。

偷渡。

偷渡人口。

赫布底里群島連接着蘇格蘭,丹麥,冰島,挪威。

自從一戰爆發之後,這裡的偷渡客從來就沒有斷過。得益於這裡荒涼的環境,不時會有外國流浪的人試圖將蘇格蘭作為登陸點,然後從這裡前往大英帝國,希望在環境穩定的英格蘭找份工作。

但泰里知道,那些大多都是不切實際幻想罷了。經過層層盤剝,那些偷渡客大多都落了個客死異鄉的下場。

二十多年來,泰里什麼樣的客人都見過,但這一次的客人.......

他真的是前所未見。

透過被海水模糊的後視鏡,他能看到身後甲板上直挺挺的坐着三個古怪的傢伙,他們坐姿一模一樣,海風和浪花吹在他們身上和拍擊在礁石上沒什麼區別。

這樣的氣質泰里很熟悉,只有軍人才有這樣筆挺的坐姿。

但要說他們是軍人,泰里又覺得哪裡怪怪的。因為這三人都穿着大大的袍子,看不清樣貌,頭上還戴着又尖又高的兜帽。

那可不是偷渡客穿的破爛袍子。那袍子純黑,嶄新。上面勒着帶鱗片的皮帶。即使在這樣劇烈的海風中,也絲毫不亂。

一戰他見過那麼多部隊,可他從沒見過哪個國家的部隊穿這樣。

唯一可以辨識身份的就是他們每個人手臂上的一個紅底卍字符。

哪個符號泰里有點眼熟,這兩年看報的時候經常能看到,好像是德國那邊的一個工人組織。

但泰里也並不肯定,因為報紙上的人可沒他們這樣的打扮。

穿過一道海浪,船劇烈的顛簸了一下。

“你早上的那個客人,往哪個方向走的。”

突然,三人中最前面的那一個,也是個子最高的那個,突然開口問道。

他紋絲不動的坐在船上,好像屁股被焊死在了上面。

“呃......”正在想心思的泰里有些猝不及防,這三人自從上船後就沒說過話,他本以為他們不會說英語來着。

“你說啥?”

“我問,你早上的客人,往哪個方向走的。”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泰里把問題推了回去,他雖然是走私客,但走私客也有規矩,40多年的人生經驗告訴他,不要摻合任何矛盾才是最聰明的活法。

“是么?看來他給了你不少錢。”

高大的兜帽男輕聲說道,他的聲音好像帶着一種莫名的磁性,讓人心神放鬆。

剛剛還警惕的泰里眼神頓時渙散下來。

“哦,你說那個慷慨的小個子客人么,他確實給了我很多錢。”

兜帽男:“他走的的哪個方向?”

泰里:“他上的也是漢達島,沿泰河往蘇格蘭內陸南部去了。那裡什麼都沒有,而且很多人進去都迷路了,甚至再也沒出來過,我勸你你們還是不要進.......”

啪!

漁船又穿過一道浪花,劇烈的顛簸了一下,海風吹着,泰里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他感覺自己剛剛好像說了很多東西,但說了什麼東西自己又不記得了。

後視鏡中,那三人依然如磐石一樣的坐着。一如從前,表情一絲一毫的變化都沒有。

“見鬼......”

泰里嘟囔了一聲,加快了漁船的速度。他想快點結束這有些古怪的單子。

好在很快,船便開到島岸邊。這裡到處分布着地衣和苔蘚,懸崖是斑駁的沉積岩,還有嶙峋的怪石,海岸邊的懸崖上掛滿了鳥糞。

岸邊,站着兩個彪形大漢,他們抽着煙,對船隻揮着手。

看到他們,泰里鬆了口氣。他是一個謹慎的人,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情,那兩人是自己的表親,和自己一起做偷渡生意的。是非常可靠的合作夥伴。

泰里把船停好,他的兩個表親一個上來打下一根銹跡斑斑的鐵釺,另一個把纜繩拴在上面。

泰里:“就在這裡下吧,價格一共是45英鎊,我打個折,算你們40英鎊。如果你們要坐車的話,沿着海岸往東走30公里就有了。”

說完,他站在船邊叉着腰,等待着三人中某個人出來付賬。而他的兩個表親也站在他身邊,以防止有什麼意外發生。畢竟他們做的是非法生意,接待的客人魚龍混雜。

船上三人站了起來,為首高大男人輕聲問道:“那個小個子的人也是在這裡下船的么?”

“是是,別問了,快點給錢然後走吧,這一片也是有海警的。”泰里焦躁的說。

沒有理會泰里有些不安的情緒,高大男人轉頭淡漠道:“überprüfen。”{檢查一下}

另外兩人沉默的下船散開,扭頭在四周看來看去,有一個還拿出一根黑棍子圈圈畫畫。

見他們這幅做派。泰里眯起了眼睛,眼中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他緩緩將半濕襯衫撩了起來,露出腰間紅木的左輪槍把。

他的兩個表兄見泰裡面色不善,他們對視一眼後,紛紛把手伸進了衣兜,那裡是兩柄粗大的刀把。

泰里是走私客,是手上沾血的人。危險的偷渡者他也見過,殺人犯,強盜,盜賊......但20年來,從來沒人在他們這裡佔到過便宜。

然而,讓泰里驚鄂的一幕出現了。

面前的高大兜帽男胸口突然鼓起,隨後,一個銀光閃閃的猴腦袋鑽了出來。它有着銀亮的長毛,巨大的眼睛。

它三兩下爬到兜帽高個男的肩膀,用同情的眼光看着一眼泰里,隨後閉上眼,在空氣中搖頭晃腦。

泰里從未見過這種猴子,完全沒見過。

他的兩個表兄也完全傻眼了。

銀猴突然睜開眼睛,指着一個方向吱吱的叫了起來。

兜帽男點點頭,其他兩個拿黑棍子的男人立刻收起了黑棍子。

三人一齊往銀色猴子指的方向走去,絲毫沒有停下來付賬的意思。

泰里怒了,他一把拔出腰間的左輪槍。咔噠一聲指向前方。

“喂,站住,你們幹什麼的!”

他的兩個表兄嘩啦一下抽出砍刀。

然而那三個人一前兩後的走在前面,步伐穩定堅決,壓根就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對他的呼喊恍若未聞。

泰里把手扣在扳機上,眼中閃過一絲凶光。他也是參加過戰爭的人,對殺戮一點都不避諱。

然而就在這時,突然有一個東西撲稜稜的落下,落在了泰里的肩膀上。

泰里本以為是這一帶的海鳥,可他轉頭一看,立刻傻眼了。

這是一隻他前所未見的生物。

它有着蝴蝶一樣的身體,卻大如一隻鷹隼,它渾身綠色,肉翅上分布着紫色的角質凸起。它有着冰冷的紅色眼睛,尖細的鉤爪。

泰里目瞪口呆。

隨後下一秒,那生物張開嘴巴,露出鋒利的牙齒和紫色的信子。

它一聲嘶叫,壓根沒給泰里反應的時間。飛身撲在了泰里的臉上,壓根沒見過這種陣仗的泰里一下慌了,他手忙腳亂的撕扯起來,試圖把吸附在臉上的怪物給撕下來。

“蠢貨,快幫忙!!”

他兩個持刀的表兄也傻眼了,他們顧不上再管那三個古怪的男人,手忙腳亂的想要幫泰里拉開那怪異的生物。

那怪物吸附的極緊,繞是個成年人的力量也是無用,那怪物張開細口,信子一下鑽破了泰里的頭顱。

“呃啊!!”

泰里一下慘呼出聲,他只覺得自己的所有記憶都在飛速的離自己遠去,包括他的情感和理性。

那兩個表兄急了,瘋狂撕扯起來。

可這時,天空中又有兩隻怪異的生物落了下來,落在了泰里兩個表兄的肩膀。

兩人對視一眼後,瞬間被極大的恐懼所包裹。

他們什麼也顧不上了,慌不擇路的拔腿狂奔。

沒跑多遠,他們就跌倒在地。一個個拚命掙扎抽搐起來。

另一邊,泰里已經連自己叫什麼都不記得了,最後,他絕望之下瘋狂扣動扳機。

砰!

砰!

砰!

.......

硝煙散去,幾聲槍響後,海灘歸於沉寂。

泰里倒在海灘上,一動不動。他的兩個表兄也是如此。

綠紫相間的肉翅抱住了泰里的面部。空無一人的海灘上,傳來了另人牙酸的"yun xi"聲,它半個身軀都鑽進了面前男人的腦袋中。

終於,磨牙的聲音結束。

那綠紫相間的生物拔出腦袋,抖了抖身上的鮮血。隨即展開翅膀,迅速的追上了遠處走的只剩下幾個小點的男人。

不久後,另外兩隻也完成了進食,起身開始追趕主人。

只留下三人的身體倒在荒涼的海灘上,他們每一個的腦門被鑽出了碗口大小的孔洞,裡面空空如也。

漲潮後,三人的身體被海水一卷,在石漫灘上滾了幾滾,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