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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費方才心裡還竊喜,可現在聽了方繼藩的話,卻有點發懵了!

這事兒,算不算辦成了?

可方繼藩卻已笑納了番薯,仔細地檢查了一番,確定沒有霉變,似乎也沒有其他染病的痕迹,這令方繼藩心裡鬆了口氣,得趕緊了,一分一秒都不能耽擱!

既然東西拿到手,方繼藩自然沒有心思再應付這胡商了,打發胡商走了後,他便立馬叫人將王金元尋了來:“趕緊尋個缸來,還有,立即讓人造一個暖房。”

既然有了番薯,當然是得想辦法讓這番薯發芽結果了,可是

怎麼種植這番薯呢?

首先必須得讓番薯發芽,水培的方法有點冒險,所以方繼藩決定穩妥一切。

因而,只能尋一個陰暗潮濕的地方,在缸里可以製造一個環境,可與此同時,溫度必須保持在二十度至三十度上下。

忙活了老一通,這番薯方才被小心地保護在一個搭起來的暖房裡!

這暖房是王金元的卧房,王金元因為經常要來這裡盯着,所以特意讓人給自己建了一個青磚紅瓦的小房子,和尋常用夯土搭起來的房子完全不同,更精緻一些,除此之外,就是燒炭了,可與此同時,為了以防萬一,還專門設置了一個臨時的煙道,雖是無煙煤,可就算是一丁點的氣體,方繼藩都希望能排個乾淨。

而缸里,則已放進了一些土,土裡澆了一些水,營造出濕潤的環境,這番薯隨即便被放置在了缸里。

忙完了這些,方繼藩才有心情去兼顧着王金元,卻見王金元很是幽怨地看着他。

方繼藩自是懶得理會他,現在心裡只盼着這番薯能順利發芽。

倘若當真能發芽,且試種出來

想一想,都是可怕啊,這番薯不只畝產量堪稱逆天的存在,真正的殺手鐧卻還不只於此,而在於,它是適應能力極強的作物!

水稻之類的作物過於嬌貴,需要大量的水,且還對土地的肥力有很高的要求,可這番薯不同,在許多的環境,乃至於在許多人們通常意義的所謂‘爛地’里,亦可繁殖生長。

當真能成功,那麼就是造福天下了!

明朝的人口一直維持在數千萬上下,即便是這個人口數量,卻還是因為土地難以養活人,造成了大量的流民,可到了滿清,人口則增長了十倍,達到了四萬萬,居然還可勉強養活這十倍的人口。

這其中,便是番薯的功勞。

現在方繼藩幾乎每日都來西山。

不過此後,他便不是獨自一人來了。

唐寅是個有才情的人,方繼藩對待他,格外的好,自然是讓他在家裡好生讀,最重要的是畫畫。

至於其他幾個門生,也就沒有這麼客氣了,歐陽志三人,幾乎是被抓壯丁一般,被恩師押着去西山翻地,徐經卻和歐陽志三人不同,他的傷已痊癒了,對於西山,他很有興趣,竟是帶着羅盤同去。

一到了西山,他便開始絮絮叨叨了,一個勁的說著這西山的山勢,宛如風水先生一般。

方繼藩最厭惡的便是風水先生了,免不了踹了徐經一腳:“少在此神神鬼鬼,討厭!”

“恩師”徐經手裡的羅盤跌落,卻又忙俯身將其撿起來,見羅盤無恙,方才鬆口氣,而後可憐巴巴地道:“恩師,學生對地理,頗有一些了解,所以此番來不免想看看這裡的山勢、水勢”

方繼藩這倒是想起了,這理應是家族遺傳,徐經的孫子乃是徐霞客,那徐霞客乃是大明地理第一人,這肯定是家族的熏陶有關。

徐家乃是大族,家中藏無數,想來徐經對這山水很有興趣,又看過無數的古籍,對這地理自然也就瞭然於心了。

“那你說說看,西山附近的地勢如何啊?”方繼藩不由考教起來。

歐陽志三個,則是可憐巴巴地扛起了鋤頭,加入了張信等親軍校尉的勞動大軍,只是他們是頭戴綸巾、身穿着儒袍而來,勞動起來多有不便,顯得很笨拙的樣子。

徐經看到三個師兄斯文掃地的場景,心裡不由自主地咯噔了一下,忙是道:“學生自出京,五里便見山勢已開。又一里,山復漸合,沿途所過,溪環石映,倍有佳趣。此山無峰”

“說人話!”方繼藩一聽之乎者就頭大得很。

於是徐經便道:“此山的地勢很是尋常,不過這北地的山多岩,嗯學生一時也說不清,不如學生為恩師探勘一番,為恩師制一幅輿圖吧。”

方繼藩不禁眼眸一亮,驚喜道:“咦,你還會繪製輿圖?”

所謂輿圖,就是地圖,地圖這東西,想要繪製得精確,還真有些難度,可沒有輿圖,接下來許多事,確實也不方便,譬如接下來製造玻璃的窯爐,又如土地的規劃等等。

“家父在世時,最擅此道,學生隨家父,學了不少。”

“那此事就交你辦了。”方繼藩欣喜地頷首點頭。

作為屯田校尉,要做的事不少,一方面要造玻璃,另一方面,還得弄一個磚窯,要大規模的建設暖棚,得有磚才實在一些,除此之外,還需專門搭建一個育苗的暖房,自然,還少不得照料方繼藩的那個‘寶貝’了。

現在在方繼藩看來,這天底下的事,再沒有比那番薯發芽要緊了啊。

可是觀察了幾日,似乎都沒有發芽的跡象,這令方繼藩鬱悶了一陣子,心裡隱隱的焦躁。

這一日還是如往常一般,交代門生和西山屯田百戶所的人開墾之後,方繼藩便又躲進暖房裡,隨即又失望地出來,卻見王金元在外道:“公子,這幾日一直都有個奇怪的人在這裡出沒。”

“奇怪的人?”方繼藩愣了一下,目帶詢問地看着王金元。

“那人是一副生打扮,年紀理應沒過三旬,清早便來,來了之後也不吭聲,只是蹲在開墾的荒地那兒看着人開墾,一動不動的,一蹲便是老半天。”

“小的見他是讀人,倒是不好趕人。只是這裡除了咱們西山煤業,還有屯田所,哪裡有什麼人煙,到了中午的時候,起初他自己從懷裡掏出乾糧來吃,後來小人看他可憐,便索性招呼他一起和大家吃個便飯,從此之後,他便也不帶乾糧來了,每天清早過來,就蹲着來看,紋絲不動,像木樁子似的,到了飯點便跟着吃飯,傍晚才走。”

方繼藩聽得目瞪口呆,這節奏居然還有人蹭我方繼藩的飯吃?

“走,去看看。”

於是王金元領着方繼藩到了屯田所外的幾里地外,只見校尉們在此挖煙道的,開墾的,一個個乾的汗流浹背。

他們這輩子,都沒有吃過這麼多苦,可經過這些天,倒是人精壯了不少,也黑了不少,汗液撲哧撲哧的自身上冒出來,一個個手臂上青筋暴出,便連那張信,也早已沒有了小白臉的模樣了。

果然,不遠處,一個讀人模樣的人正蹲在地上,目不轉睛地看着熱火朝天開墾的校尉們,他抿着嘴,若有所思的樣子,乃至於方繼藩靠近了,他也渾不在意。

方繼藩卻是很不客氣,自他身後直接提腳朝他後腰踹去。

這已是方繼藩習慣性的動作了,這廝跑來這裡混飯倒也罷了,其實方繼藩也不是小氣的人,可此人看起來更像是細作,莫非是來打探西山的秘密不成?

只是這一腳剛剛下去,那蹲在地上的讀人像是一下子有了反應一般,立即身,以極快的速度,輕輕一避。

方繼藩直接撲了個空,打了個趔趄,眼看要栽倒在地,這讀人卻如靈蛇似的,竟是穩穩地將方繼藩扶住了。

方繼藩臉色有些發白,很尷尬。

讀人則是後退了一步,朝方繼藩施禮道:“學生王守仁,冒昧來此,還望勿怪。”

王守仁

王守仁,方繼藩怎麼會不認得,這傢伙還會武功?

不過很快,方繼藩便想了起來,王守仁自幼熟讀兵,習得弓馬,在後世,許多人只記得他大儒的身份,以及帶兵平定寧王叛亂的功績,竟是忽略了他還是一個弓馬嫻熟的高手。

方才他身法極快,速度驚人,只怕武功不弱。

方繼藩自然也知道王守仁在這一次會試名列第四,不過方繼藩並不想去結交王守仁,一來,好像沒什麼好處,二來,他爹王華在詹事府對着自己時,總是一副自己欠他一百萬兩銀子的表情。

“你來此做什麼?”方繼藩自然不會客氣了。

王守仁文質彬彬的樣子,抿嘴道:“學生在格物。”

“格物”方繼藩聽不明白啊!

王守仁倒是耐心地道:“就是研究事物的道理,就比如方公子的瓜,是如何種出來的。”

呃真是閑的蛋疼啊。

方繼藩也只好道:“噢,知道了。”

打又打不過,難道還叫一群人來圍毆他嗎?

好吧,懶得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