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窮了祖宗十八輩子的人,最大的特點就是貪婪。

為了對付那巨魚,他們一個個磨刀霍霍,有人做着夢,都想着將那巨魚宰了,換來銀子。

其實胡開山很不忍心告訴戚景通真相。

畢竟,他知道戚景通是個脫離低級趣味的人,他對銀子不甚感興趣,他滿心想着殺賊立功。

這樣的人,用財帛是不能動他的心的。

可水兵們卻是大俗人,一個個咬牙切齒,乃至於在營中的弓馬練習,那箭靶子上,畫著的也是一個大魚然後噴泉的形象。

一聲號令,全員登船,補給什麼的都是管夠,接着唐寅升座,胡開山和戚景通分立兩側,舵艙來報:“修撰,舵艙預備完畢。”

“修撰,鐵錨已升。”

“修撰,風帆已升。”

“修撰,水艙預備完畢。”

“修撰,兵庫點驗完畢。”

“修撰,糧庫點驗完畢。”

“修撰,全員點驗,二百九十四人俱到。”

現在,這些窮逼……,這些鎮國府水師精兵們,已有了一點兒模樣。

一張張殺氣騰騰的臉,雙目如炬。

戚景通有一種錯覺……

這些人……到底靠什麼,永遠都保持着一股子昂揚的士氣。

這種鬥志,是在蓬萊水寨,乃至於其他各軍中,都是看不到的,人都有趨利避害的心理,海上艱苦,風浪大,水寨的人,一聽說要出海,理應一片哀嚎才是,咋看着……像是土匪出巢呢?

唐寅取了案牘上籤筒的一枚簽令,摔下:“入海,向東……五十里!”

一名百戶官撿起了簽令,匆匆而且,隨即,號令傳出,號角連連。

威風凜凜鎮國公號,徐徐駛出港灣,邁入大洋深處。

戚景通激動的又有些想要熱淚盈眶了。

他出過很多次海,在蓬萊水寨,可沒有一次,像在這裡這般,能感受到那一股從上至下的熱情。

胡開山追了出來,咧嘴道:“老戚……”

戚景通打了個冷戰,身子一避。

果然,胡開山一拳已朝他肩窩砸來。

這一次,拳風破空,與戚景通擦身而過,戚景通還是冷汗淋淋。

胡開山收了拳,便笑了:“誒呀,你看我這記性,又是忘了,下次一定記着,絕不動手動腳。”

“……”

“胡千戶,今日獵大魚?”戚景通看着胡開山。

一說到了大魚。

胡開山抬頭,露出了惆悵之色。

他永遠記得,大魚帶給他的恥辱。

太狼狽了。

這輩子,沒吃過這樣的虧。

胡開山沉默的看着桅杆上獵獵的旗幟:“是啊,獵他*的。”

戚景通道:“胡千戶,似乎……”

“別說了,到時你自會明白。”

戚景通是無法理解胡開山。

船向東行駛了一日,像是尋覓什麼,隨即,他們又開始向西巡遊,提着望遠鏡的水手們在各處不斷的觀察。

就這樣枯燥的到了第三日,突然,有水手雀躍道:“巨魚,巨魚,東北角……在東北角。”

他一聲咧咧。

整艘船頓時炸了。

嗷嗷叫的窮逼,不,大明鎮國府水師精銳們,個個從各艙里竄了出來。

“示警,示警!”

因為是在傍晚時分,天色昏暗,於是,一個衝天炮直接刺啦一聲放出,發出了響動,接着,那衝天炮嗖的飛向了半空,最後綻放出璀璨的煙火。

唐寅已匆匆和胡開山帶着幾個親衛出現在了甲板。

他拿起瞭望遠鏡,只看了看,確定了是巨魚。

因為太明顯了。

此等巨魚或許是因為過於龐大,以至於在海中幾乎沒有天敵,所以很是風騷,肆無忌憚的在海面噴着泉水,就彷彿……生怕別人不知道它的存在一般。

囂張!

胡開山眼裡放光。

那此前後被枯燥的海上漂泊而懶洋洋的水兵們,現在個個精神百倍,龍精虎猛。

他們不怕死,怕窮!

戚景通興沖沖的道:“我看看,我看看是啥。”

胡開山將望遠鏡給他。

戚景通很想知道,大魚是啥樣子。

有了捕撈大黃魚的經驗,他對捕魚,也開始有了心得。

於是他抬起瞭望遠鏡。

然後,他看到了那放大倍數的鏡片之後,那幾乎鏡片里無法完全顯現的龐大身軀,還有……那自身體里噴出來的泉水……

戚景通嚇尿了。

他沉默了很久,不說話。

“你奶奶個嘴!”戚景通忍不住低聲咒罵。

一群瘋子啊。

那魚,只怕不比船小多少吧。

好好的大黃魚,不去撈,你們來惹這東西……

*的智障!

唐寅大呼:“預備戰鬥,撤下副帆。”

“預備弓弩!”

“各艙預備!”

呼啦啦,整個艦船里的水兵們,一個個激動莫名的開始進入各自的崗位。

上一次,總結到了許多的經驗,雖然吃了大虧,可這一次,他們心裡有了第二底了。

預定在船舷的巨弩已經預備。

這巨弩比從前更大,從火柴棒,升級成了兩根火柴棒。

為了將這加強版火柴棒射出,匠人們花費了許多功夫。

這巨弩,沒有四人,都無法操縱。

看着所有人精神奕奕的各自做好了準備,甚至還有人預備好了長桿,有人開始撤下副帆,船開始轉舵,朝向那湧泉的方向,那下頭加固了的船底,猶如裁刀,切開了水浪,銀色的浪花,拍打在船身上,胡開山已取了一根一張多長的鋼矛,這鋼矛極長,鋒利無比,因為通體鋼鐵,甚是沉重。

可胡開山卻不以為然,雙手死死的擎矛,死死的凝視着遠處。

“無關人等,撤回船艙!”

戚景通沒有走,唐寅卻是乖乖回他的船艙了,他覺得自己除了吟詩助興之外,實在沒有其他才能,還是不礙事的好。

“弓弩就位!”

胡開山赤紅着眼,道:“再靠近一些,都機靈一點,機靈一點。”

大船繼續靠近。

那巨魚已越來越清晰。

戚景通心裡發寒,他突然覺得此前對鎮國府備倭衛的一切幻想都被現實無情的打破了。

這群混賬……真是一群瘋子啊。

胡開山磨着牙。

一切就緒。

那龐然大物,相距幾乎不過數十丈。

而根據大家對這龐然大物習性的了解。

巨魚對於任何即將到來的風險,似乎都沒有警惕。

大船越來越近,幾架弓弩瞄準它,幾乎沒有任何的壓力,畢竟體型過於巨大。

“射!”

胡開山發出了大吼。

剎那之間,數枚弩箭射出,朝着巨雨而去。

這弩箭不但粗壯了不少,箭頭,是三叉戟的造型,兩側有專門的倒勾,而其後,則是長索,長索與船上連接起來,隨着弩箭一齊沒入巨魚的身體。

“穩住!”

在射出之後,帆布同時撤下,舵手死死的掌住舵,其餘人全數扶住船舷。

兩根鋼鐵般的弩箭,沒入巨魚的身體。

巨魚開始在海中翻滾,這一次,似乎受創不輕,血水在海中湧出來,巨魚不斷的掙扎,捲起驚濤駭浪,威風凜凜鎮國公號猶如巨浪中的小舟,在海中搖曳。

可是那弩箭的倒勾,顯然已死死的卡住了它的骨肉,它越掙扎,那劇烈的疼痛,卻是更甚,巨魚沒頭蒼蠅一般,開始游弋,在弩箭的末端,與傳遞連接的纜繩,則幾乎是拖拽着威風凜凜鎮國公號隨着巨魚前行。

威風凜凜鎮國公號不斷的來回晃動,船上的人死死的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東西,大浪漫過了甲板,撲面而來,而此時,舵手必須隨時調整船的方向,否則,船被巨魚拖拽的情況之下,一個不好,船身就極有可能傾覆。

每一個人,比之第一次獵殺巨魚時,都冷靜了不少。

所有人必須各司其職,尤其是在這一刻,稍有任何疏忽,都可能前功盡棄。

“巨魚朝我們來了。“

果然……不斷受創,又無法逃脫,渾身是血的巨魚似乎瘋了一般,翻滾着,朝大船而來。

“轉舵,轉舵!”

其實不需下令,舵手便已瘋狂的開始轉向了。

而此時,轟隆一聲,船上的所有人都顫了顫,似乎巨魚撞到了船底。

所有人悶哼一聲,可這力量,顯然在巨魚已遭受重創之後,並沒有他們原先所預料的那般猛烈。

憤怒的胡開山,居然在此時,狠狠的朝船下甩出了鋼矛。

那鋼矛順勢,直沒巨魚。

巨魚開始發出了哀鳴,依舊還是不甘的在海中翻滾着,無數的血水,湧出來,船底已徹底的染為了紅色。

濃重的血腥,令人幾乎想要嘔吐。

船上的水手們,在船身稍稍穩定之後,紛紛投出了槍矛。

每一個人,都是熱血沸騰,眼裡發紅,沒有人畏懼,沒有人膽怯。

在他們的家鄉,膽怯或者躲在別人身後的人,是生生世世都被人瞧不起的,勇敢的人,才能獲得人們的尊敬。

而在水寨里,這樣的傳統繼承了下來。

無數的槍矛投出,而舵手卻已趁此機會,在這千鈞一髮之間,調轉了船頭,順着巨魚產生的巨浪,徐徐的後退,避免了與巨魚的短兵交接。

可那兩根與射入巨魚身體里的弩箭的繩索,依舊在巨魚和威風凜凜鎮國公號之間彼此相連。

巨魚與船之間每一次的的晃動,都持續的,給巨魚造成不可逆的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