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美美蹲在自家食雜店裡挨着小火爐子烤腳，剛才踢的鞋面都是雪，現在開始返潮氣了。

趙美美一邊烤爐子，一邊伸着腦袋往外瞅，盯着三號樓過來時必經的那條人行道，就怕錯過她爸爸媽媽回來時的身影。

過了能有十多分鐘，劉秀娥匆匆忙忙跑了回來，身後還跟着一人，身上套了件暗紅色料子的棉襖，到了近前，趙美美認出來了，趕忙從爐子邊上跳起來，趴在賣貨窗口叫人：“媽！洋洋哥哥！”

劉秀娥趕回來，拽開門奔着屋裡進來，從錢匣子里把整票都揣兜里扭頭催趙美美：“快，美美，幫着媽媽關門。”

趙美美愣了一下：“不賣貨了？”

劉秀娥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回答：“不賣了，今天關業。”

趙美美動作嫻熟的幫着她媽媽一起往玻璃櫥窗外面掛鐵板子，熄滅爐火，最後用螺絲釘把鐵板子別住。

劉秀娥隨手從架子上拿下兩袋零食塞給趙美美，帶着人出了食雜店，一邊鎖門一邊說道：“美美，你趙奶奶情況不太好，你爸爸他們坐着你洋洋哥哥家的車去醫院了，媽媽現在也得趕過去幫着照顧人，你先跟着你洋洋哥哥回家吧，啊。”

趙美美一聽她媽媽和爸爸都去醫院了，趕忙叫道：“我也要去！我也能照顧趙奶奶！”

劉秀娥心裡頭着急，頭一次真正沉了臉色訓人：“趙美美！你給我老實聽話！現在是胡鬧的時候么？零食你拿去跟洋洋哥哥一起吃，媽媽從醫院回來就去接你，你先去洋洋哥哥家獃著，哪都不許去！聽你洋洋哥哥的話，要是等我回來時發現你淘氣，我這回真揍你！”

劉秀娥連威脅帶警告外加囑咐的一通話說完，扭頭看向石洋：“洋洋，美美就麻煩你幫着照顧了，哪都別讓她去，就在你家獃著，啊！她要是敢不聽話，回頭你告訴我，我收拾她。”

石洋點頭答應：“阿姨，你放心吧，我會照顧好美美的。”

劉秀娥也是真顧不上了，對着兩個孩子擺了擺手，匆匆忙忙走了。

趙美美跟着石洋往小洋樓走，兩人一高一矮，趙美美肉乎乎小手被石洋牽住，沒走出兩步呢，趙美美嫌凍手，扯着石洋的手往他口袋裡插。

石洋低頭看了她一眼，配合著握住她的小手，一起揣進了自己棉襖口袋裡。

趙美美揚着脖子問道：“我媽為什麼要我去你家獃著啊？”

石洋轉頭也看着她：“我媽媽今早回來了，我跟着她一起去送人，半路上碰到你爸媽救趙奶奶，就直接用車拉着人去醫院了。”

趙美美點了點頭，問他：“你媽也跟着去了？”

石洋點頭：“嗯，要不我媽今天早上回來也只是給我送吃的，還得走。”

趙美美薄薄的眼皮下，黑眼珠轉了轉：“你媽是去看你爸爸么？”

石洋愣了，瞪着趙美美：“你怎麼知道的？”

趙美美：“我以前看到過你和你媽送你爸走，就在馬路邊上。”

石洋皺眉：“我沒爸，你別瞎說！”

趙美美：“那你也是被你媽從垃圾箱里翻出來的？”

“啊？”石洋打量趙美美：“什麼意思？”

趙美美一臉認真：“我媽說，我是她和我爸生出來的，大寶子和你一樣，沒有爸爸，他媽媽告訴他，他是從垃圾箱里撿出來的，你也沒有爸爸，你肯定也是。”

“你。。。。。。你個傻瓜！”石洋噗得樂了，嘴角一笑就上翹，露出一口白牙，罵著趙美美的話音發軟，透着幾分另眼相看。

石洋從小到大就沒跟哪個孩子這麼說過話，此時被趙美美逗的笑彎了腰。

這也就是趙美美，完全不認生，拿着自己悟出來的那一套歪理論，到處往人腦袋上面安，逮誰嗆誰，有個性着呢。

趙美美心裡頭琢磨着，石洋一準是在這兒跟自己撒謊騙小孩呢，當時她明明聽見那個男人說自己是他的爸爸，石洋媽媽也說那個男人是他爸爸，怎麼到了他自己嘴裡就不承認了呢？

趙美美從濃密的睫毛下面斜着眼睛瞥石洋，他這是跟自己耍貧嘴？逗着自己玩呢吧？

石洋牽着趙美美的手，怕她凍手腕，索性直接掐住袖子堵住了兜口。

趙美美之前剛烤完爐子，手心熱乎乎的，石洋捏在手裡，揉了揉，小丫頭還挺有肉，掌心厚厚一層，軟棉棉滑膩膩，挺好摸。

石洋笑着瞅趙美美：“你昨晚給我拿的糖，我還留着呢。”

趙美美眼睛亮了亮，伸手指着石洋另一隻手裡抱着的零食：“這個一會兒咱們也一起吃，那個綠袋的雞味圈，特別好吃，我一次就能吃一袋。”

石洋逗她：“那你分給我不就不夠吃了么？”

“沒事，那不還有一袋蝦條么，咱們分着吃就夠了。”趙美美說完吸了吸鼻子，天一冷，她鼻炎就有點嚴重，流鼻涕。

石洋聽着她吸溜吸溜的，皺眉：“哎呦，有鼻涕得往外擤，你這麼吸進去不就直接吃肚子里了么？”

趙美美被嫌棄了，有點掛不住臉，嘴硬着：“我輕輕吸的，就進不去肚子里，都在鼻子里攢着呢。”

石洋一聽這話，咬着嘴唇樂：“啊，你想攢滿了一起擤，為了省紙？”

趙美美一擺頭，躲開他的視線，不好意思了。

石洋鬆開趙美美的手，從口袋裡掏出衛生紙，幫着她擤鼻涕。

他隔着紙捏住趙美美扁扁的小鼻子：“擤吧。”

趙美美斜着眼睛瞅石洋，擤了一下，石洋拿下紙，摺疊一下，又按在她鼻子上面：“還有吧？”

趙美美看着石洋一本正經的帥臉，小眼睛一眯，肚子里開始冒壞水，她故意用力狠狠擤了一下，薄薄的衛生紙之前已經擤過一次了，根本受不住這麼大的力氣，紙破了，鼻涕有一大半粘在了石洋手上。

石洋：“哎呀！”

趙美美：“啊！啊啊！！”

石洋趕忙把零食隨手扔地面的積雪上，從口袋裡掏紙擦手，一邊擦，一邊嫌棄的叫：“趙美美！你鼻涕都甩我手上了！”

趙美美也叫：“啊啊！！我的耳朵，我的耳朵嗶的一聲，開始唱歌啦！”

石洋：“。。。。。。”

石洋擦乾淨手，重新撿起地上的零食，看着趙美美還在那跟發電報似的嘴裡叫着：“啊。啊。啊。。。。。。”

石洋問：“你還在那聽耳朵唱歌呢？”

趙美美咯咯咯樂，一副發現有趣事物的天真模樣：“唱着呢，真好玩。”

石洋都氣樂了，瞅着趙美美傻兮兮的樣子，笑着罵：“你個小傻子，用這麼大力氣擤，耳膜該震壞了。”

石洋一手抱着零食，一手重新牽住趙美美肉乎乎凍的冰涼小手，揣自己口袋裡時不忘了拽緊她的袖口，怕她手腕冷。

兩個人一大一小，並排走在雪地里，身後綿延出歪歪扭扭的腳印，沿着他們走過的路，默默的在後面一點點延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