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美美瑟瑟發抖，石洋媽憋着笑給小丫頭換了身乾爽衣服，帶着石洋親自把人送回家。

劉秀娥一看趙美美腦袋上戴着厚厚的棉帽子，從上到下換了一身衣裳，嚇了一跳，趕忙拉着人仔細檢查了一番，確定全須全尾這才鬆了一口氣，笑着同石洋媽打招呼：“哎呦，這是怎麼鬧的？我家美美又闖禍了？”

石洋趕忙上前把事情經過學了一遍。

劉秀娥一時間哭笑不得，倒也沒生氣，看着石洋媽媽把趙美美捂得嚴嚴實實送回來，原本產生的那麼一丁點不悅情緒也跟着煙消雲散了。

劉秀娥笑着說道：“美美就是去叫石洋過來吃飯，我們不知道你回來了，以為家裡沒人呢。”

石洋媽心裡頭感動，美美媽惦記着自己家兒子，她記着這份情，客氣道：“石洋都和我說了，大年三十晚上，還麻煩你們給送的餃子豬蹄，今天早上又是在你家吃的，走時還給拿了，真是給你們添麻煩了。”

劉秀娥擺手：“沒事，無非就是添雙筷子，洋洋這孩子我挺喜歡的，聰明懂事，我家美美也喜歡他。”

石洋媽聽着自家兒子被誇讚了，心裡頭美滋滋的，同劉秀娥又親近了幾分，她問道：“老太太身體怎麼樣了？”

劉秀娥嘆了口氣，當著趙美美的面也不好多說什麼，只簡單的回了句：“打算過兩天接回來，跟我們一起過。”

石洋媽一看她這表情，就猜到老太太只怕是養不好了，一時間也有些唏噓，安慰道：“你們也算是儘力了。”

劉秀娥點了點頭，看向石洋母子：“你們還沒吃飯呢吧？要不一起吧，我特意多悶了飯，菜都備好了，炒一下就行，美美爸在醫院護理老人，今晚不回來，我們娘倆自己吃飯也沒什麼意思。”

石洋媽婉拒：“不用了，我們家裡備飯了。”

趙美美身上套着石洋寬大的棉襖，從袖子裡面掙出手，一把拉住石洋不放：“留下來吧，啊，我特意過去找你的，我媽做飯可好吃了。”

劉秀娥也留客：“在這兒吃吧，也嘗嘗我的手藝。”

石洋媽推拒兩次沒架住劉秀娥熱情待客，留了下來。

吃過飯，石洋陪着趙美美回卧室玩，石洋媽跟着劉秀娥擠在廚房裡一邊刷碗一邊閑聊。

劉秀娥以前也是南方人，跟石洋媽三句兩句聊開了，一打聽，好么，兩人居然老鄉，感情頓時又拉近了一大步。

再說話時，兩人都不說東北話了，撿起來家鄉話柔聲細語溝通，說著雙方都耳熟能詳的家鄉趣聞，心裡無限感慨的同時，正式結交為姐妹淘。

老趙太太過了一個星期出院，被劉秀娥直接從醫院接到了家裡。

家屬大院的人都聽到了消息，大夥既感慨老趙太太老來有福，又感動於趙大壯兩口子樂於助人的無私精神。

街坊鄰居沒事就會過來串門看望，有閑賦在家的老人也會過來幫着搭把手，因為這樣劉秀娥這才得以繼續經營着食雜店。

廠子里的人沒事都會繞遠道拐着彎上劉秀娥的食雜店買東西，也算是變相幫襯一把。

廠子領導特意照顧他們一家子，取消了收取佔地費的費用，隔三差五廠子里搞活動，需要採買零食礦泉水冷飲之類的貨品都直接從劉秀娥小店裡購買。

這麼一來，劉秀娥的小店生意一時間突飛猛進，到得來年開春時，又特意重新焊了個更大的鐵棚子把食雜店給重新裝修了一番。

家裡日子越過越好，老趙太太的身體卻開始每況越下，到得來年五月中旬時，老人家壽終正寢離開了人世。

劉秀娥跟趙大壯幫着摔盆送終，廠子里給出車出人幫着把人安葬了。

趙美美那一年七歲，第一次目睹什麼叫作生離死別。

趙美美年紀太小，劉秀娥沒帶着趙美美去參加葬禮，而是把她送到石洋家。

石洋在家陪着趙美美，石洋媽換了一身黑衣服去參加葬禮。

趙美美靠坐在石洋家舒適的皮沙發上面，眼睛盯着茶几發獃，半晌，她調開眼神，咬嘴唇，扭頭瞅着石洋，問出了心底里一直存着的話：“洋洋哥哥，媽媽說奶奶去天堂了，天堂在天上，奶奶會從天上看着我，祝福我。可是我不想讓她去天堂，我想讓她在地上陪着我，她就不能不去么？”

“奶奶對我可好了，我媽一訓我，她就攔着，還會偷偷給我藏好吃的。”

“我捨不得她，不想讓她離開我，她就不能留下來么？她去了那麼遠的地方，我想她了，該怎麼辦？”

趙美美把一肚子話都倒了出來，她爸爸媽媽這幾天都忙，沒人搭理她，她只能自己琢磨。

石洋伸胳膊，把趙美美摟進懷裡，跟她頭抵着頭，柔聲說話，石洋沒把趙美美當成小屁孩看待，他覺得趙美美這孩子特別精特別靈，比那些鼻涕橫流的孩子要聰明的多，他跟趙美美溝通時，常常會忘了兩人之間年齡的差距，而是以着一個班對班同齡人的心態在溝通。

石洋跟趙美美一起吃飯一起睡覺，被她一泡尿沖醒過，他給趙美美蓋被子，洗褲衩，照顧着她，在心裡頭就覺得趙美美跟他特別親切，兩人之間有着深厚的感情，彷彿已經認識了很久。

石洋認真的跟趙美美解釋：“人活到一定歲數都會死去，而天堂是死去的人最好的歸屬，你趙奶奶能去天堂是件特別好的事情。”

趙美美那時候不懂事，她問：“為什麼人都要死啊？”

石洋深深看着趙美美，一字一句講道理：“生命既然有開始就要有結束，就像一棵樹，它會發芽伸展枝葉，也會慢慢枯萎。”

“但是你不用擔心這些，因為你還小，你和趙奶奶不一樣，你還在慢慢的長大，你看，我們現在不都是好好的坐在這裡么？你不會消失，我也不會消失，因為我們有靈魂，你可以感受到我，我也可以感受到你。”

“雖然趙奶奶死去了，但是她會一直在天堂里守望着你，祝福着你，她會一直惦記着你，不會忘記你，所以你也不要忘記她，讓她活在你的心裡就好了。”

趙美美似懂非懂，她瞪大眼睛看着石洋。

石洋說話時聲音沉穩，眼底卻又帶着些微笑意，有某種說服人心的力量，說不清道不明，卻能讓趙美美一點點聽進心裡去。

趙美美捧着石洋的臉，跟他額頭抵在一起，小聲問道：“洋洋哥哥，等我死了的時候，你陪着我好不好？要不我一個人害怕。”

皮孩子趙美美把自己心底里最軟弱無助的一面，毫無保留的呈現給她洋洋哥哥。

石洋捏一把她臉，正色道：“好，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