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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楊恩招手相喚,韓謙硬着頭皮跑過去,問道:“楊老大人,你有什麼事情要吩咐韓謙去辦?”

“我剛遇到晚紅樓的蘇大家,看到蘇大家用了一款胭脂,真是絕妙,比我之前傳給蘇大家的古法要妙得多。聽蘇大家說這款胭脂,是你家小奴調製出來的,你是從哪本書里看到這方子?”

楊恩性情豁達,也不覺得馮文瀾等人站在一旁,他問韓謙脂粉之事有什麼不妥;然而馮文瀾等人也只能在旁邊老實聽着。

“原來天下間也有楊老大人不知之事啊,”韓謙又不能說新式胭脂的試製原理說出來,只能賣關子說道,“我囊中空空,就指望着調製幾盒胭脂水粉,討好晚紅樓的姑娘,要是將方子告訴楊老大人,以後真就要黔驢計窮了。”

“哈哈……”

楊恩哈哈一笑,別人或許覺得韓謙說這話太輕浮了,但他一直都覺得韓謙是個妙人,這會兒更覺得韓謙投他的脾氣,指着馮文瀾、趙明廷、王文謙等人,介紹韓謙道,

“韓謙是秘書少監韓道勛的公子,韓文煥老侍郎的七孫,你們別看他喜歡造胭脂水粉等物討好女孩子的歡心,便覺得他不誤正業、荒嬉無度,實際上啊,他家傳博學淵博,滿朝文武大臣家的公子,我敢肯定沒有幾人能及得上他。不,應該說沒有一人能及得他。要是不信,你們問問沈大人,我楊恩有沒有吹牛?”

沈漾倒是能猜到韓謙以後要替三皇子執掌秘曹,未必就願意在旁人面前顯露自己,但楊恩這麼說,他也只能笑着附和。

看到趙明廷、王文謙皆凝望過來,韓謙又不能伸手將楊恩的嘴巴捂住,只能站在一旁陪笑。

“韓謙,我上回聽旁人說,你此時好像還沒有婚約吧?”

楊恩熱情勁起來,一時半會打消不下去,問過韓謙一聲,又對馮文瀾、王文謙笑道,

“你們誰家有適齡女娃,想要我楊恩做媒的,可是要搶着請我多喝幾杯酒才成啊!”

見楊恩朝自己盯過來,王珺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避開楊恩太過明顯的暗示。

韓謙心想着已經敷衍過幾句,便拱拱手就想離開,卻不想王文謙微微眯起眼睛,喊住他說道:“我們要去拜見三殿下,還請韓公子幫忙領個路。”

韓謙身為皇子陪讀、侯府從事,面對王文謙這樣的請求,他還真不能推辭,但沈漾、馮翊二人,一個身為長史、一個也身為侯府從事,就站在一旁,王文謙與他韓家還有取消婚約這麼一件尷尬的事情在,卻還要堅持請他領路,這真是叫他的頭皮就有些發麻。

王文謙此時已經知道屯營軍府的秘密,也不清楚他知不知道吏部奏疏之事,但楊恩的這番誇讚,只會加深他的疑心!

韓謙暗暗頭疼,也只能在前面領路,陪同楊恩、馮文瀾、王文謙、趙明廷、沈漾等人往正廳走去;這時候才看到李知誥、李沖在半道招應他人耽擱了,也才回到正廳來見三皇子。

在郭榮、陳德的陪同下,三皇子楊元溥今日就如木偶般,在內侍省、宗正府等官員的指揮下,在沈鶴、郭榮、陳德等人的陪同下,接見了太多人,這時候已經相當的疲憊不堪。

之前鳳翔大街發生騷亂,楊元溥今日身邊隨時都有郭榮、宋莘等人陪同,沒有一刻稍離,李知誥不便上前稟報,但楊元溥看到李知誥、柴建等人行色匆匆、神色嚴肅,也知道發生很嚴重的事情;更何況韓謙到現在都沒有出現。

這也令楊元溥更加的心思焦躁,有如一頭被困在籠子里的野獸。

此時看到韓謙、李知誥、李沖等人走進正廳,楊元溥都忍不住又怨又喜的問道:“韓謙,你一整天跑哪裡去了,怎麼到這會兒才見到你的人?”

韓謙心裡苦笑,三皇子對王文謙沒有防備,他這般說話只會加深王文謙的疑心,忙給三皇子介紹楊恩等人,希望能岔開這些人的注意力。

楊恩雖然是楊元溥的族叔,但楊元溥從小深居宮禁,與宗族中人都沒有什麼見面的機會,也不認得楊恩,但聽李知誥他們說楊恩受沈漾之邀,為屯營軍府的建設出力不少。

“元溥見過十九叔!”楊元溥站起來給楊恩行禮道。

“殿下折煞楊恩了。”楊恩還禮道。

“你給韓謙在這廳也擺張酒案。”楊元溥吩咐郭榮說道。

郭榮疑惑的打量了韓謙一眼,便吩咐身邊人去辦。

照理說韓謙今日是沒有資格在正廳里飲宴的,但三皇子就是恩寵韓謙,而今天這樣的日子誰沒事去忤逆楊元溥啊?

“韓少監有事不能過來,韓謙坐韓少監的酒案便成。”李知誥攔住要額外去添酒案的人,說道,示意韓謙是代表他父親韓道勛在正廳飲宴。

雖然李知誥幫忙做了掩飾,但韓謙看到王文謙眼神銳利的朝他盯過來,實在不知道王文謙這雙厲眼,已經窺破多少秘密。

看着王文謙有意無意的往趙明廷那邊走過去,韓謙背脊竄起一股寒意,心想要是王文謙跟趙明廷點破這事,他父親出仕敘州這事極有可能會黃掉。

他父親有大鬧朝會諫驅飢民的事情在前,門下省還是有借口封駁掉哪怕是天佑帝已經硃批過的吏部奏摺,或者御史台那邊配合先出手彈劾他父親,只要安寧宮那邊下定決心,還是有可能攪黃這事。

“殿下,韓謙今天可不是故意躲着不過來,實是在宅子里調製胭脂,不知不覺間就忘了時間。”韓謙朝三皇子說道。

三皇子滿心的疑惑,不知道韓謙怎麼突然扯到這事上去,但他猜想韓謙如此必有深意,順着韓謙的口氣說道:“那好,今天就不怨你。這事你緊着辦,但有時候也要看時日。”好像他跟韓謙這些陪讀在一起,整天所關注的都是這些奇技淫巧之事。

“今日韓謙草草試製了一盒胭脂,今日要先贈王家小姐,就不獻給殿下了!”韓謙從懷裡取出一隻裝胭脂的小銅盒,又拿出一方手帕,包裹着直接朝王珺的手裡塞過去。

見韓謙粗魯的直接將胭脂盒塞過來,王珺想要推開,但韓謙抓住她的手不放,她小臉漲得通紅,只能拿着胭脂盒,生硬的將手抽回來。

王珺又驚又惱,不確定的朝父親看過來,見父親臉色驟然間陰沉,但眉頭凝住,厲眼盯住韓謙的舉動,卻沒有直接喝止韓謙猛浪之舉,她才確定今日所遇的乞丐竟然是韓謙所扮。

而韓謙此時的舉動,也絕非是什麼突然間的失態、無禮猛浪。

“韓謙失禮了,”韓謙將胭脂盒送出去後,又朝王文謙,“與王家不能結姻,錯在韓家,送上小禮,小侄這也只是聊表歉意,還請伯父勿怪。”

眾人這時候恍然大悟,沒想到韓謙與王文謙的女兒以往有婚約卻被解退了,難怪這麼大的怨氣以致這般猛浪失禮。

“好說,好說!”王文謙黑着臉退了一旁,不願意再去搭理韓謙,萬萬沒想到他試探這廝,竟然先被戳出一手血來。

王珺氣得滿臉通紅,淚水都要控制不住的滴落下來,明明是韓家先毀婚約,但經韓謙滿含怨氣的這麼一說,好像是他王家先退婚似的。然而韓謙胡口污衊、當場羞辱她還在其次,更深的用意是威脅她父親勿要再多嘴多舌。

不管別人是不是誤會王家退婚在先,也會覺得韓謙在今天這日子羞辱王家父女的舉動太過無禮猛浪。

楊恩也都覺得相當訝然,覺得韓謙此舉有失氣度,但見王文謙都能忍氣吞聲,其他人當然更不可能替王文謙父女出頭數落韓謙的不是。

李知誥見趙明廷再次看向韓謙的眼神里疑色盡去,換上帶有幸災樂禍的輕蔑跟不屑,暗感韓謙有這分急智、狠斷真是不易,心想韓宅射殺惡奴,與韓鈞決裂之事,應該也是韓謙做出的決斷吧!

經過這麼一鬧,韓謙找了一個機會悄無聲息的退出大廳,這時候只要三皇子楊元溥不提,其他人也視若未見;李知誥也是趁着楊元溥與新婦行大禮的空隙,將今天橫生出的枝節,解釋給楊元溥知道。

王文謙先派人送女兒王珺回驛館,然後等三皇子楊元溥與新婦行過大禮,代表楚州觀過禮便辭行而去,別人也只當他今日是被韓道勛的兒子給氣壞了。

沈漾坐在酒案前,看着殿下的陰沉夜空,眼瞳里滿是憂色。

柴建天黑前拿三皇子的印信找到他,要他簽署封閉屯營軍府、執行宵禁的命令,之後柴建就帶着韓謙身邊的兩人匆匆離去。

而這段時間或許別人都還對韓謙存在種種誤解,要不是受命籌建秘曹左司,韓謙及秋湖山別院看上去也非常的風平浪靜,但沈漾所能看到的,要比別人多得多。

沈漾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竟然叫韓謙公然羞辱王文謙父女,但他知道事情絕對遠不像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