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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渚溪源出界嶺山西麓,雖說溪淺流緩,卻是潤州與宣州的界河,往西流入京兆府境內。

八月初旬已經是仲秋時節,只是長江南岸的天氣還沒有徹底涼爽下來,正午的烈陽依舊給人火辣辣的炎熱,梅渚溪南岸低山圍護的淺谷里,到處都是殘斷的兵戈、旌旗,到處都是縱橫倒卧的屍骸。

鮮血滲入黑色的土壤之上凝固起來,天地間吹拂的微風裡都傳盪着淡淡的血腥氣。

看到南岸的赤山軍將卒交叉往南塘寨撤去,殷鵬這一刻沒有將赤山軍打退的狂喜,他們的將卒沒有崩潰已是僥倖,已沒有再追上去纏戰的能力,而尚有餘力的赤山軍此時主動選擇撤入南塘寨,則代表着一個他們極不願意看到的事實已經發生!

而更遠的方向上,一炷黑煙筆直的升騰而起,應該是在傳遞着什麼信號。

殷鵬悵然若失的看向王文謙,郎溪城這麼快就陷落了?

即便顧芝龍嫡系牙軍精銳被調虎離山,但郎溪城還有四千多宣州兵守着啊。

何況顧芝軍之前親自身臨郎溪坐鎮數月,斷不可能毫無作為,郎溪的防禦怎麼可能這麼弱,僅僅就堅持了一天多時間就陷落了?

這時候後方有十數探馬策馬狂奔過來:

“殿下親率銀戟衛卒趕來,距離這邊不足十里,着你們全力纏住南岸的赤山軍!”

斥候勒住韁繩,天氣轉涼,但胯下戰馬如此狂奔,也是熱汗淋漓,汗珠子跟下雨似的甩落下來。

聽到這消息,王文謙、趙臻看着南岸已經有半數撤入南塘寒的赤山軍,有一股令人扼腕的苦澀、不甘在啃噬着他們的內心。

差之毫厘、謬以千里啊!

要是郎溪城的守兵再支撐片刻不陷落,要是南岸的赤山軍再拖延片刻不撤回南塘寨,又或者說殿下能來得更早一刻,八百銀戟衛卒必能像一把犀利無比的利刃,將南岸六七千赤山軍支解得支離破碎,將其殲滅後先奪下南塘寨。

韓謙就算先一步攻下郎溪城,也是兵殘將殘,他們便能以南塘寨為跳板,與宣州兵主力會合後,反過來將赤山軍殘部圍困在郎溪城裡。

現在他們要怎麼打?

短短兩天所爆發的戰事,赤山軍的傷亡是極慘重,僅僅在梅渚溪的南岸,赤山軍就丟下兩千具屍體,受傷者應該還在這個數字之上,相信赤山軍強攻郎溪城以及在洪林埠攔截宣城援兵的傷亡應該不會低於此數。

但不管怎麼說,赤山軍短時間內在東線能戰的兵力還有一萬七八千人。

他們與宣州兵既沒能守住郎溪城,也沒能擊潰任何一路攔截的赤山軍,接下來要怎麼打?

不錯,赤山軍為了將他們攔截在梅渚溪北岸,是傷亡慘重,減員少說在四千人以上,但會合其東線過來的援兵之後,此時有序撤入南塘寨的兵馬還有近七千人。

而他們在這邊的傷亡情況並不見得比赤山軍好看。

會合金壇、陽漾、丹陽趕來的援兵,他們在南塘寨以西、梅渚溪以南這片廣及三四里的谷地里,也總計投入超過一萬一千人的兵力,但傷亡也有四千人。

也就是說,他們以相當數量的精銳兵力,跟赤山軍在戰場上僅僅只是打了一個平手?

現在赤山軍能撤回南塘寨休整,他們退到梅渚溪北岸休整的殘兵,疲憊不堪,軍心士氣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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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低迷,沒有打崩潰,主要還是楚州軍老卒韌性強,但整體狀況比南岸的赤山軍還要差,處於崩潰的邊緣,迫切需要撤回到溧陽城休整。

總不能指望殿下率領僅八百人的銀戟衛卒就能強攻下南塘寨吧?

相信顧芝龍從南面進攻洪林埠的宣城援兵,也應該打疲了,郎溪城這時候已然陷落,短時間內對宣城援兵的士氣也是一個慘重的打擊,這時候也只能被迫先退回宣城去,短時間內沒有再打下去的能力。

赤山軍韌性太強了,真是難以想象這些賤命賤種,敢如此拼,完全不將性命當回事。

郎溪城陷落,楚州軍、宣州兵被迫撤走,這不僅能叫赤山軍士氣大振,還將獲得極難得的喘氣之機,從而能利用郎溪城所繳獲的物資,迅速恢復元氣,甚至能叫赤山軍的戰鬥力更勝於前。

畢竟赤山軍之前的物資條件是那麼的窘迫、簡陋。

然而不這樣,又能如何?

王文謙深深後悔,即便當初封鎖赤山軍東翼的建議未被採納,在赤山軍南進浮玉山之後,他也應該堅持要求將南線的駐兵增加到兩萬人以上。

要是這時候他們能在此地多一萬精銳兵馬,結局絕對能完全不一樣!

然而後悔又有什麼用?

由於赤山軍還沒有完全撤入南塘寨,王文謙與趙臻他們也要在這裡盯住,不能親自去迎接信王楊元演。

一炷香後,數以千計的馬蹄像狂風驟雨踢踏着梅渚溪北岸的土地。

楊元演沒想到他親自率親衛趕來,終究還是慢了一步,看着赤山軍僅剩少量將卒還滯留在南岸的南塘寨外,恨氣的將馬槊狠狠刺向溪灘上的軟泥里。

“殿下,請給微臣八百騎兵!”王文謙說道。

“”楊元演困惑的看向王文謙。

“郎溪城遇襲前顧芝龍曾派人過來求援,投效殿下麾下,但郎溪城此時應該已經失陷,顧芝龍隨時都有可能會變卦,”王文謙說道,“此時赤山軍應該還沒有能力封鎖南漪湖西岸與雞籠山之間的通道,微臣要趕去宣城找顧芝龍,敲定此事,以防止他變卦!”

顧芝龍此時極可能是恨不得將韓謙活剝生吞了,但在殘酷的現實面前,特別是楚州軍暫時沒有能力從北面大規模進攻赤山軍,助顧芝龍奪回郎溪城,宣州兵殘部差不多會被赤山軍夾逼在南漪湖以南的內線,王文謙此時真沒有一點把握能肯定顧芝龍就不會屈服於岳陽及赤山軍的武力之下。

真要是那樣的話,南線的形勢對楚州軍就太糟糕了,可能是楚州軍渡江以來,所遭受的最慘重打擊了,也將引發一系列不可控的連鎖反應。

現在他請求率八百騎兵趕往宣城,除了加強宣州兵抵擋赤山軍的信心與實力外,還有就一點就是,即便他不能要求顧芝龍先將一部分家小送往丹徒充當人質,也要敦促顧芝龍立時斬殺落在他手裡的韓文煥、韓道昌、韓鈞等人,確保顧芝龍絕無倒向岳陽的可能。

能做到這一步,即便赤山軍暫時奪走郎溪城,也不能代表楚州軍在南線就一定失利了。

聽王文謙說明這些,楊元演也能意識到事態的嚴重。

趙臻麾下騎兵拼到現在,就剩不到四百人還能繼續作戰,楊元演剛要從銀戟衛卒調出四百人給王文謙帶去宣城見顧芝龍,這時候有數騎探馬從西南方向的山嶺打馬繞過來。

“郎溪城已被赤山軍攻陷,但除了傷兵之外,赤山軍的圍城兵馬並沒有進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