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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末的雲華,天氣略有些酷熱。

雲華醫院的大門前,又掛上了紅色的橫幅——熱烈慶祝“亞太地區肝膽研究會議”順利舉行——看的路過的病人和家屬一陣的煩躁。

同一時間,相隔不遠的希爾頓,也用電子屏打出了相同的宣傳語。

酒店內,宣傳畫與宣傳冊齊飛,錦旗飄飄,彩旗飛舞,綠蘿與吊蘭布滿會場,紅的紛繁艷麗,綠的嬌艷欲滴……

高猛穿着嚴肅的西裝,兩天沒喝酒的臉,慘白的像是昨晚喝吐了似的,流竄全場,接待一切可以接待的人。

“亂中有序,亂中有序……”老唐給高猛做搭檔,年紀略大,心緒卻沒有他穩。

高猛不爽的瞅了老唐一眼,道:“你別把玩股票的那一套拿出來啊,什麼技術性調整之類的,你每次嘮叨這些,人家大盤聽你的嗎?”

“怎麼不聽?我的股票賬戶里,錢最多的時候,能有200萬的,雲華交一套大房子的首付了。”

高猛才不跟他爭論這個,呼了口氣,道:“你去後面好了,盯着三方的人,讓他們把音響和投影什麼的給調好了,只要這個不出問題,座位上多瓶水,少瓶水的都是小事。”

“得,我去看吧。”老唐也不想呆會場里了,人來人往亂的很,醫生們對醫藥代表又多是倨傲的態度,年輕的時候還不覺得,到了他這個年紀,就有些不太樂意了。

跪着賺錢就是這麼一點不好,年紀越大,膝蓋骨越不好打彎了。老唐倒也不羨慕站着賺錢的人,反而有些羨慕躺着賺錢的。

躺着多舒服啊,腿張開了,要是又白又直,醫生們說不定還要給張諂媚的笑臉呢。

老唐正這麼想着,就見急診科的左慈典當面走了過來。在雲華呆了些日子的左慈典胖了些,皺紋好似少了,但卻更深刻了,看的讓人張不開腿。

“我走了,我走了。”老唐使勁搖搖頭,像是股市雪崩賣股票似的,連忙跑走了。

“左醫生來了。”高猛上前給打了聲招呼,問:“凌醫生那邊準備好了嗎?”

“在手術室了,你們這邊確定了時間,手術室就開始mázuì。”左慈典提醒道:“時間一定要算好,一旦開始mázuì了,凌醫生就不會等你們了。”

“我明白的。”高猛不是太理解凌然的性格,但他見過許多愛惜羽毛的醫生,他們是不會為了配合一場示範手術而冒着被批評倫理道德的風險的。

示範手術既是一場醫學秀,也是一次個人秀。

舉辦示範手術的理由一定是出於醫學秀的,但原因基本都是源自個人秀的。

到了這個時代,從醫學秀中走出來的醫學專家是越來越多了,但因為個人秀的不好,而被指摘的醫生也越來越多。

手術室其實是一個很規範的地方,從穿衣服到消毒,大部分的步驟都是有跡可循,有規則可遵守的。

在規則的限定下,以規則的方式,完成規則的手術,這是示範手術的標準表現形式。

而對於凌然來說,這也是他最適應的環境。

凌然緩緩的洗着手,並在腦海中,默默地回憶着手術的過程。

每一種術式都是有標準型的,做個幾十上百例的醫生,都不會有術式不記得的問題,但是,針對當日的病人,對術式如何變形,那就是非常有講究的了。

一方面,在開腹以前,甚至在切開以前,醫生都是看不到病灶的情況的,炎症病變造成的結果難料,這就需要醫生有臨機變化的能力。

另一方面,現代醫學的各種影像檢查,已經能夠提供相對充分的信息了,只看外科醫生是否能夠充分的理解和閱讀出其中的信息。

說起來簡單,真到了做手術的時候,外科醫生要做到其中的任何一項都是難上加難的,更別說盡善盡美了。

事實上,若是沒有一個好老師的話,外科醫生要自己琢磨任何一點,都可能需要幾年乃至幾十年。

最簡單的像是闌尾的位置,若是沒有上級醫生手把手的教導的話,想找出來可是相當不容易的。

相應的,肝內膽管結石的膽管,也並不總在教科書指定的位置。

這些經驗性的操作,既需要學習,也需要在手術前進行預習。

坊間盛傳的開腹以後再關上的操作,既可以解釋為病情的變化與負責,也可以說是外科醫生的準備不足。

就平常的手術,凌然現在都是要先做術前會診的,對今天的示範手術就更不用說了。

凌然就像是在學校即將參加大考似的,提前一周開始複習,提前三天,就開始有針對性的猜題了。

病人的肝是怎麼樣的,炎症如何,耐受性又如何,這些是不可能得到確實信息的。

但對凌然來說,這種規矩內的挑戰,反而讓他更有動力了。

“凌醫生,可以戴耳麥了。”今天的巡迴護士是蘇夢雪,得到消息,就趕忙來通知凌然。

凌然點點頭,再沖洗了手,從蒸鍋中取了干布擦乾,才到手術室來。

今次做一助的張安民連忙提醒凌然:“攝像機已接通了。”

示範手術常見的有兩種參觀方式,一種是手術室內建有參觀室的,就如骨關節與運動醫學中心那樣,既可現場參觀手術。

但更常見的還是手術與觀看分離的模式,有的甚至特意在時間上做點延遲,以便在出現了重大失誤的時候,能夠及時止損。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直播能夠容納的觀眾多。而電影電視中,總喜歡拍攝前者,多數怕是因為他們的演員少。

雲醫沒有建帶有參觀室的手術室,就連直播的設備都不是很齊全。

不過,霍從軍這次已經決定要將全套設備留下來了,也算是給對方公司的一份補貼。

“戴耳麥了。”蘇夢雪踮着腳,湊近凌然,輕輕的嗅了嗅他的味道,才將耳麥戴到了凌然的頭上。

凌然“恩”的一聲,再問今天的mázuì醫生蘇嘉福:“可以了嗎?”

蘇嘉福緊張的說不出話來,趕緊打了個oK的手勢。

對職稱還是住院醫的蘇嘉福來說,這樣的示範手術,對他也是一次大考。

凌然自己看了看監視器,再低頭看看病人,道:“手術開始,肝內膽管結石的肝切除……”

他只說了一句話,就順着畫好的線,用手術刀做了開腹。

畫面在高清攝像機的拍攝下,穩穩的直播到了酒店中。

希爾頓的會議室里,醫生們稀稀拉拉的坐着,輕聲說笑的同時,再看着屏幕。

對於觀眾們來說,這場示範手術,就沒有那麼重要了。

尤其是來自外省的醫生們,更是翹着腳,聊着天,就像是他們參加今年的其他四場、五場、八場醫學會議一樣。

省內的醫生們則相對的認真一些。

過去半年以來,凌然光是飛刀肝切除,就做了三位數,在場許多人都是親眼見過,親自參與過的,因此,只要不是性格太跳脫的人,都不會像外省的醫生們那樣隨意。

“用力一點,他這個肝臟偏大。”凌然的聲音很久才從音響里傳出來一句,頓時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

“肝臟已經暴露了?”

“還是挺快的。”

“現在的年輕醫生看電視劇看多了,做手術都講究快,快有什麼用?”

因為是隔空看直播,會議室里的醫生們私下裡亦是肆意評價着。

留在會議室里幫忙的余媛這時候想站起來辯駁幾句,又被左慈典給拉住了。

“凌醫生做事,比你說話有用。”左慈典指指屏幕,再對余媛道:“安心看着就行了。”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