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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室內稍稍顯的有些吵雜。

幾名醫生甚至忍不住掏出手機來,拍照起來。他們也知道手術的主要部分結束了,心理上下意識的就輕鬆了。

正在做檢查的凌然立即停下了動作,看了眾人幾眼,再毫不猶豫的道:“非手術人員都離開。”

“咦?”好幾個人都叫了出來。

在場的都是副高以上的醫生,許多人在自己醫院都是威嚴的大主任,然而……

巡迴護士權當不認識。

“手術即將結束,請大家有序離開手術室。”巡迴護士說的比較禮貌,但趕人的姿勢是兩掌向內,指尖相對,自內而外的扇動的。

小護士扇動的很快,語速也很快,逼的年輕副高和威嚴大主任們快速離場。

年輕的副高分析:不像是扇蒼蠅。

威嚴的大主任倍感親切:小時候,媽媽就是這樣趕雞的。

“手術時間比較長了,我來縫合了。”凌然見周圍清靜了,就放鬆下來,自己上了手。

呂文斌等人在旁輔助,看着凌然飛快的拉動絲線,手下翻動間,彎曲的持針鉗快的像是子彈出膛。

攝像師最後一個離開,調整了一下拍攝的位置,依依不捨。

轉眼間,凌然已是用垂直褥式內翻縫合法給縫了皮。

再不結束手術,mázuì醫生就要補充麻藥了,這種時候,凌然就不會留縫皮的活計給助手了。

呂文斌等人自不會反對。事實上,呂文斌等人,也陷入到了不能自拔的懷疑中。

他們跟着凌然做肝切除多月了——在雲醫急診中心凌治療組,幾個月的時間,能切別人幾年都切不了的肝,但是,幾個人還是無法猜度,凌然是如何判斷癌變組織的範圍的。

余媛更是心癢難耐,跳到一個踏腳凳上,仰着脖子問凌然:“凌醫生,你剛才切那麼薄,你是怎麼想的?”

余媛感覺,這簡直就是一篇柳葉刀的題材,要是不問清楚的話,今天怕是都睡不着了。

話問出口,余媛敏感的看了一眼攝像頭,連忙道:“等一下,我把聲音關掉。”

接着,余媛就去搬了另外兩個踏腳凳,疊到一起,再站上去,按動無影燈側面的攝像機的聲音按鈕。

所有接入信號的單位,頓時回到了無聲電影時代。

呂文斌看着余媛的動作,佩服的道:“真厲害,我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用三個踏腳凳的。”

“怎樣?”

“三個踏腳凳不穩定,不安全啊想。”呂文斌道。

“我就是站上去按靜音按鈕一下,有什麼關係。”余媛嗤之以鼻。

呂文斌道:“如果只是站上去按一下,為什麼不用圓凳?”

余媛不由看向圓凳。

一個圓凳的高度,似乎正好相當於三個踏腳凳的高度……

余媛微微顫抖。

呂文斌忙道:“你別哭啊……”

“我是氣的!”余媛的聲量提高了兩倍有餘:“我氣蘇嘉福那傢伙,天天說什麼凳子是坐的,不要踩不要踏,要不是天天聽他胡言亂語,我怎麼會反應不過來!”

“還是……”

“還是什麼,我看蘇嘉福就是塊消化道出血的屎,切開都是黑的!”余媛重重的哼了一聲,渾身溢散着危險的氣味。

呂文斌陷入思考:為什麼要切開屎?

左慈典陷入思考:只聽說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消化道出血的屎……唔,我最近拉的屎也有點黑,得多吃蔬菜啊。

在無聲的攝像頭下,余媛很快整理好了心情。

她背過身,問凌然,道:“凌醫生,你是怎麼判斷癌細胞的侵入的程度的,剛才為什麼切那麼薄的?”

凌然淡定的道:“我感覺差不多應該能切掉吧。”

“差不多,能切掉?”余媛有點迷茫。

“恩。”

“所以,判斷依據是?”

“感覺。”凌然回答。

“判斷依據是感覺,但是,為什麼感覺可以切掉……”

“覺得厚度差不多吧。”凌然微微點頭。他剛才切除的,比在虛擬人身上聯繫的,還稍切多了一點,但凌然覺得,這種程度的餘量是必須的。

“您……是猜的?”余媛的小軀體搖搖欲墜。

要不是剛才送檢回來的結果是邊緣清晰,現在余媛就想問:你鬧呢?感覺是什麼鬼?差不多是什麼鬼?

“不能說是猜的。這是估計,就像是估算一樣。”凌然解釋了一句。

對於修飾語言,凌然其實也是有心得的。就好像他上小學的時候,總有女生或者女人會跑過來問“你的皮膚是怎麼保養的”,如果凌然照實說天生的,就會引來一陣感慨,弄不好,人家臨走的時候還摸你的臉一把。

但是,如果回答“不吃巧克力”呢,引起的就是思考了。

凌然當時也確實是不吃巧克力的。

而且,凌然喜歡看人類思考。

思考的人類,不容易動手動腳——凌然如果沒有學會如何修飾語言的話,他怕自己會臉疼到今天。

來詢問的小姐姐實在是太多了。

余媛也陷入了思考。

不思考不行啊,不思考她就想罵人了。

“凌醫生,既然是估算,您為什麼要開觀摩手術?”余媛萬分不解。

“我有把握,霍主任又要求。”凌然答的再簡單不過。

余媛整個人卻都抓狂了:“您都說是估算了,怎麼又說有把握。”

“估算的很有把握?”凌然算是到了修飾語言的高峰狀態了。

余媛愣愣的看着凌然,只覺得《柳葉刀》第二作者都漸漸離自己遠去了,那表情,那神態,就好似家藏堅果被擄走的小松鼠。

??搖搖頭:“這麼說,今天的手術是不能重複的。”

“比較難重複吧,今天做的本來就是特殊案例,有再遇到類似的,再看吧。”凌然回答的不是很乾脆。他現在還剩下2小時52分鐘的虛擬人,也做不了幾次相似手術了。”

余媛無比遺憾:“看來論文是沒戲了。”

“但病人是被救活了。”凌然仰起脖子,自己活動了一下,道:“73歲的患者,年紀雖然大了一點,但正因為年齡大了,接下來的幾年時間,保證一定的生活質量,才比較舒服。”

凌然撇撇嘴,道:“外科醫生是無法治癒癌症的,但是,給高齡患者做手術治療,降低複發率,對他們來說,就算是治癒癌症了。”

余媛、呂文斌和左慈典等人,不禁正容,嚴肅的點了點頭。

屏幕里,三名住院醫師的動作,就像是得到了高人指點的莘莘學子,隱隱透着“朝聞道夕死可矣”的氣概,令手術室里的氣氛,都變的莊嚴,肅穆起來。

“看起來,凌然開發了很厲害的技術啊。”數千里外的京城,馮志詳教授暗自點頭,腦海中轉悠着無數的念頭。

“凌然這傢伙……又不是中世紀了,難道還想藏着技術傳男不傳女嗎?”數十米外的雲醫肝膽外科的賀遠征看着屏幕,一陣眼熱,恨不得自己就在手術室里,要不是僅存的自尊拉住了他,賀遠征現在就要衝了。

八千里外的某課堂湧出一片的尖叫聲,年輕的女講師也渾身一個激靈,對學生們說:“同學們,這就是醫生,這就是我們為之奮鬥終生的事業。你們如果好好學習,說不定也會有這麼一天,站到凌然凌醫生面前,聽他講話……”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