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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在決定和慕容君說這些話之前,林映雪就已經想到了慕容君或許會問起這個問題,但在慕容君真正問起這個問題的時候,林映雪卻開始有些慌了。

——如果再給她一點時間,她完全有其他辦法讓慕容君得知忘語的真實身份,至少讓眼前人不是從她嘴裡得知。只是這一切發生得都太過突然了,根本就沒來得及給她準備的時間,她若是不想讓其他無辜百姓受到牽連,就只有早些點明忘語的身份,這樣慕容君等人才能早做安排。

“忘語就是李朝太子,李忘。”林映雪只覺得喉嚨乾渴異常,每說出一個字對她來說都十分艱難,而且認識慕容君這麼久,她竟然頭一次不敢抬頭直視慕容君的眼睛。

“李朝太子,李忘?”慕容君重複着林映雪所說過的話,每一個字音都發得很重,就像是緊咬着牙關從牙縫裡蹦出來的一樣,“你是從什麼時候知道他的身份的,在宋家所在的縣城的時候,還是更早?”

他和林映雪相識就是在宋家,那時候林映雪就已經和忘語有了接觸。如果眼前人那時候就知道忘語的真實身份的話,那後來所發生的一切,其中是不是都有眼前人的手筆?包括眼前人一直慫恿他去爭奪皇位,是否也是為了故意引起他們兄弟操戈,最後待他們斗得幾敗俱傷的時候,再讓忘語出來坐收漁翁之利?

如果當真是這樣的話,那眼前這個女子就實在太可怕了!

他當初之所以會欣賞眼前人確實是因為發覺眼前人同其他女子不一樣,眼前人有膽識有謀略,懂得取捨,而且還保留着一絲珍貴的善心……這才是他欣賞眼前人的根本!可如果這一切都是眼前人製造出來的假象的話……

慕容君不敢再往下想了。他看着林映雪的眼神開始有了變化——那種溫柔信任的情緒慢慢從眼底開始消散,取而代之的一寸又一寸的冰冷。

林映雪自然也感受到了這種變化。

她知道如果她撒個謊,告訴慕容君她只是無意中得知了忘語的身份的話,那她和慕容君的關係說不定還有迴轉的餘地,可若是她坦白告訴慕容君她一早就知道了忘語的身份,卻沒有告知朝廷的人,反而還和忘語有過合作的話,那她和慕容君的關係恐怕就會止步於此了。

林映雪張了張嘴,有那麼一瞬間,她已經在腦海里編織出了一套基本可以讓人信服的謊言,可是眼前人不是普通人,他是慕容君。

她知道她的謊言一定會被拆穿,就算不是現在,也一定會在以後被揭穿,既然如此,那她還不如將一切事情坦白告知眼前人。如果眼前人能夠不計前嫌的話,她以後自然也會盡心儘力地幫助眼前人出謀劃策,可若是眼前人當真因為這件事而疏遠她,懷疑她的話。

那也許就是命中注定她和眼前人永遠是敵人吧。

“是,正如三殿下所想,我從很早之前就知道忘語的真實身份了,而且還和他一起共同設計了讓趙勻垮台,但後來我與他的想法發生分歧,所以便與其分道揚鑣了。”林映雪一字一句如實相告。

可慕容君對林映雪的信任已經產生了動搖,現在對於林映雪所說的每一句話他都抱有極大的懷疑,“是嗎?既然如此,那為何五小姐卻沒有給告訴任何朝廷之人忘語的真實身份?五小姐身為容朝之人,應當知道李朝太子的存在會對我們容朝產生多大的影響,可五小姐卻知情不報,敢問是何居心?!”

靜,四周安靜得像是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方才慕容君的聲聲質問如同鼓點一點在林映雪的腦海中一下又一下的敲擊着,那尖銳的疼痛讓林映雪幾乎無法再正常的思考。

“呵,我只是一個小小的閨閣女子罷了,容朝的國運和曾經造下的孽障與我有何關係?誰有能力幫助我,我就與誰合作,這就是我的宗旨和想法!三殿下若是真覺得我串通外賊,設計謀害今上,那就不妨先找到證據再說!告辭!”

林映雪第一次在慕容君的面前顯現出了自己的憤怒。她憤然轉身離去,慕容君只來得及看見眼前人在轉身離去時,那雙烏黑明凈的眸子里顯現出來的冰冷。

看着林映雪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視線之中,慕容君忽然有種奇怪的錯覺——好像一個什麼重要的東西正在離他遠去,他如果不將這東西牢牢握在手中的話,他可能會後悔一輩子。

不過他最終還是什麼也沒做,只是沉默地看着那個身影漸行漸遠。

林映雪雖然不是那種會因為自己的情緒而遷怒下人的人,可是碧落軒里的丫環僕婦們也不是傻子,自然能看得出來自家主子心情不豫,於是一個個人做事都多揣了幾分小心,就連一向活潑的笛兒今日都顯得安靜了許多。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次日下去,見冷月一從外頭回來就直衝林映雪的房間而去,笛兒不由拉住了冷月道:“冷月姐姐,昨日小姐出去了一趟後,回來不知怎麼就心情不好了,冷月姐姐若是沒有什麼打緊的事的話,還是換個日子再來說吧。”

笛兒一邊說一邊就示意冷月朝一旁看看,冷月順着笛兒的目光略略一掃,只見碧落軒里所有的下人都三三兩兩的聚集在一起,就是沒有一個人敢踏足林映雪的房間,可想而知現在正坐在屋裡的林映雪究竟有多麼‘可怕’。

林映雪幾乎從來沒有在下人面前顯露過自己的不悅,就是她跟了林映雪這麼久,也只見過林映雪在柳兒死的時候失態了一下而已,如今林映雪再次下人面前顯露自己的情緒,想來應該是發生了極不好的事……

冷月猶豫了一下後還是邁步朝着林映雪的房間走去——自家主子讓她去查的這件事尤為重要,她不能不稟告,她的打算是等一說完就趕緊撤出來……

不過冷月到底還是沒能如願。

“你說那個祭拜母親之人已經又出現了?你可查到了那人的住址?”派冷月出去蹲守了大半個月,總算是有了收穫,林映雪臉上的陰鬱也因此而消散了些許。

“是,屬下一路跟蹤那人回去,已經得知了那人的住址。”冷月拱手站立在一旁,正在暗中思忖着自己是否是可以找個借口走了,但林映雪接下來的話卻打亂了她的計劃。

“叫笛兒進來給我收拾一下,你帶路我們今天就去會會那個人。”林映雪有預感,這一趟她或許能從這個在她生母死後一直來祭拜她生母的人身上得到一些有用的線索。

“是。”冷月應了一聲後就快步退了出去。

不多時林映雪就喬裝完畢——她一身素衣,不施脂粉,身上也無多餘的贅飾,打眼一看就和街上的普通女子沒有任何區別,但她身旁的冷月一副冷冰冰的模樣,隔着老遠都能讓人嚇軟了腿,若是強說冷月是個普通女子,恐怕也不會有人相信。

不過現在多事之秋,暗中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殺她,將冷月帶在身邊還是會安全許多。

一路心不在焉地思忖着各種問題,不知不覺間林映雪就跟着冷月來到了一間極其偏僻的小巷。

“就是這了。”冷月帶着林映雪在一扇緊閉着的門扉前停下。

這是一扇老舊的木門,上頭的留着斑駁破舊的痕迹,看起來好像一陣大風都能將這扇門給吹倒似的。

‘咚咚咚’,林映雪走上前去,拉着那個已經生了鐵鏽的圓環,敲響了大門。

“誰啊?”隔了許久之後門口才傳來了一個有些從蒼老的聲音。

“婆婆你好,我是林家五小姐,林映雪。”在屋裡的老人開門的那一剎那,林映雪如是道。

而裡頭的老婦人聽到林映雪自報家門後,臉色微微一變,“我不認識什麼林家的人。”說罷,就要將打開的門關上。

只是一隻白皙的小手卻阻擋住了老婦人關門的動作,“婆婆,我是來替香姨娘多謝您的祭拜之恩的。”

這句話一出,老婦人手上的動作頓時僵住了,看着林映雪那副認定了她的模樣,老婦人最後才像是認命了一般,低頭將手收了回去。

“進來吧。”說罷,老婦人就轉身朝着屋裡走去。

林映雪跟着老婦人進了屋,這裡是一間兩進兩出的小院子,一眼掃過,雖然家裡的每一樣擺設都很陳舊,可無論是院里還是屋裡無一不收拾得整整齊齊,就連眼前人老婦人身上穿的衣服雖然都已經洗得發白了,可衣服上卻是一點污漬也無。

由此可見這老夫人平常應當是個愛整潔,有條理的人。能讓這樣一個內心有原則的人年復一年地去祭拜一個早已被人遺忘姨娘,這其中隱藏的內情,林映雪着實有些好奇。

“五小姐想問什麼就快些問吧,我還趕着去做飯呢!”老婦人的語氣有些不大好,而且將人領進門後,老婦人連茶也沒給林映雪斟一杯,看樣子顯然是並不打算留林映雪在這久坐。

林映雪只當沒看出老婦人的意思,只不急不緩地按照自己的想法道:“今日映雪冒昧過來找到婆婆,確實是有些問題想要請教婆婆,但主要還是過來多謝婆婆這幾年的洒掃之恩。映雪身為香姨娘的親女兒,這些年卻都不能時常去看看香姨娘,實在是妄為人子女。”

林映雪說完後,又起身認認真真地給眼前的婦人行了個謝禮。

老婦人見林映雪滿臉真摯,並非故意做作,面上的神色也緩和了許多。

“五小姐也不必如此,說起來你和你母親一樣,也是個可憐人……”老婦人說完後,似乎是察覺到自己說漏了些什麼,她不由自主地就轉頭看了林映雪一眼,見林映雪正睜着一雙烏黑明凈的雙眸定定地看着她的時候,她這才長嘆一口氣道:“罷了罷了,你是香姨娘的女兒,既然今日你主動找上門來,那有些事我想香姨娘也應該是想讓五小姐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