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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不曾生病的林映雪終於病倒了。

從晚上回來後,林映雪整個人就像是一塊被燒紅的炭一般,身體燙得嚇人,笛兒等丫環們忙活了一整晚,又是請大夫又是吃藥,就連大夫人都驚動了,可一晚上過去,林映雪卻還是沒有絲毫要退燒的樣子。

“……小姐現在正生着病呢,不能再給小姐添堵了……”

“……可是你不知道門外現在鬧得可厲害了,大家都在等着小姐出去呢……”

痛,如同密密麻麻的針扎一樣的痛。林映雪剛睜開眼睛刺目的陽光就教她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似乎是怕打擾到她,一旁的兩個丫頭刻意壓低了聲音,她聽不大清兩人都在說些什麼,只是通過模糊的字眼猜測二人似乎是在說和她有關的事情。

“……”林映雪動了動嘴唇,卻是什麼聲音都沒能發出來——嗓子乾渴得像是要冒煙一樣,她伸手想要起身倒茶,一個不小心卻從床上重重地滾到了地上。

“小姐!”聽到聲響的兩個丫環回過頭見林映雪摔到地上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忙不迭地走上前去將林映雪從地上扶了起來,又經過林映雪的指示連着給林映雪喂下了兩杯溫水後,林映雪這才啞着嗓子道:“外頭出什麼事了?”

聽到林映雪的問話後,笛兒和妙琴對視一眼,卻都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林映雪眉頭一皺,換了副嚴肅的口吻道:“現在是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林映雪平常雖然並不輕易對下人們發火,可一旦認真起來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人一樣。

笛兒縮了縮脖子,只覺得有一股冷意嗖嗖地從她領子往身體里竄,“小姐,張公子的父親現在正在咱們府門口鬧事呢,非說小姐你害死了張公子和張公子的妻子以及孩子……二老爺和大夫人已經派人去處理此事去了,小姐還是等一會事情都處理完了再出去吧……”

到底還是找上門來了,從昨晚荷花不行的時候她就知道張家夫婦一定會因此而怨恨於她,但她卻沒想到事情竟然來的這麼快。

“扶我出去。”張家人身份特殊,一旦讓人得知她必定會受到牽連,所以此事必須由她親自出面處理。

“小姐……”笛兒卻是有些遲疑,“你這還生着病呢,大夫說了,一病如山倒。小姐因為平常甚少生病,是以這次的病格外來勢洶洶,小姐需得好好調養身子,如若不然,萬一以後落下病根了可怎麼辦!”

“扶我出去。”因為生病的緣故,林映雪的聲音聽起來綿軟無力,可語氣卻極為堅決。

笛兒和妙琴對視一眼,二人什麼都沒說,只是極為默契地同時走到林映雪跟前為林映雪梳妝打扮起來。

林映雪的皮膚原是極白的,然因為生病的緣故,今日臉上卻透着兩抹不正常的紅暈。妙琴和笛兒細細為林映雪裝扮過後,林映雪整個人看起來都煥然一新,唯有眼底那一絲憔悴隱約能看出來眼前人的情況並不大好。

一路由笛兒和妙琴攙扶到走到前院之後,隔着老遠就聽見門口傳來了嘈雜的聲響。林影協黛眉輕蹙,主僕三人又加快了些步伐,最後總算是走到了林家門口。

“誒,我說你走不走啊,再不走我可要動手了!”門口吵吵嚷嚷地圍了一大群人——靠近林家這邊的是林家的下人和主子們,靠外的都是過來看熱鬧的百姓們。一眼望去此時林家的府門口就像是圍着一個巨大的馬蜂窩,‘嗡嗡嗡’的,光是說話聲都吵得人頭痛。

“五小姐來了,五小姐來了!”人群中有人眼尖看見了林映雪,這幾聲驚呼過後,眾人的目光立刻就落到了林映雪的身上。

“映雪,你還在病中,出來做什麼?!”大夫人瞧見林映雪後,神色微微一變,一邊責問着林映雪,一邊就不動聲色地擋在了林映雪的跟前,似乎是想遮掩着什麼,但即便如此,林映雪還是能夠感覺到一道刀子似的目光穿過人群直直地落到了她的身上。

她不動聲色地往一邊挪動了兩步,這才看清了人堆里現在的情況——只見張父手拿着一把染血的菜刀在人群中一動不動地站着,而在他跟前用血寫着幾個殷紅刺目的大字:林映雪,還我兒性命!

“咳咳咳……”林映雪捂着嘴劇烈地咳嗽了幾聲,整張小臉也變得紅撲撲地,就像是一朵在風中飄搖的嬌弱芙蓉,帶着一種別樣的病態美感。

“小姐!”林映雪這一咳嗽就像是要將肺都給刻出來似的,好半天才算是緩了過來。笛兒在一旁擔憂不已,正想勸說林映雪回房,然林映雪卻抬頭看向了一臉陰鷙的張父,“你若是真想替你兒子報仇,進府再說。”

“哼!”張父似乎是冷哼了一聲,他看着林映雪,目露憐憫,“很快你就會下去陪我和兒子了——”

張父在林映雪驚訝的注視之下緩緩抬起手將手中的菜刀橫到了自己的脖子上,“我是被林家五小姐逼死的——”這一聲吶喊似乎用盡了張父的全部力氣,短短的幾個字震得林映雪耳膜都有些發痛,隨後她眼前被一片殷紅所覆蓋——

只見張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飆射出來的血液覆蓋到地上的林映雪三個大字上。

誰也沒想到張父會就此自刎,一時間周圍安靜得不剩一點聲音,最後也不知道是誰先朝林映雪投去了第一道憤恨的目光,隨後每個人的眼神都像刀子一樣刺去,將林映雪從裡到外都割得體無完膚。

“林家五小姐逼死人了!林家五小姐逼死人了!”也不知道是誰喊了這麼一句,剎那間無數的雞蛋、菜葉和臭鞋都朝着林映雪所在的方向飛了過來。

‘嘭’的一下,似乎有什麼東西砸到了林映雪的身上,並不痛,卻帶着一種不可言說的屈辱。

林映雪抬首朝底下望去,底下那一張張或是憤怒或是歇斯底里的面容就好像死去的人其實是他們的至親一樣。

人吶,總是這樣,太過盲目的去相信自己所聽到的,所看到的。太過盲目的去同情、去相信一個看起來的弱者,這讓活下來的她一下就成了十惡不赦的‘惡人’。

腦子昏昏沉沉地,像是被什麼沉甸甸的東西塞滿了一樣,疼得幾乎要裂開,林映雪多想自己此時能昏迷過去也好,但事實上她卻只能被迫忍受着這種痛苦,並接受所有人朝她扔來的惡意。

“……大夫,怎麼樣了?”

“……快去端水……”

“……葯好了……”

耳邊隱約傳來許多人的說話聲,還有細碎的腳步聲,林映雪只覺得這些聲音離她極其遙遠。她轉動了一下眼珠,嘗試着想要睜開眼睛,可眼皮上頭卻如同壓了一塊大石一般,無論她怎麼努力也無法睜開,於是她放棄了,任由着自己繼續沉睡在黑暗裡。

許是白日里昏睡得太久,夜裡睡得並不大踏實,林映雪皺着眉頭在床上翻來覆去,只覺得渾身都有些不舒服,直到一隻溫暖的手緊緊握住她的手腕,一股奇異的暖流隨之順着手腕處的脈絡在身體蔓延來開,原本在身體里叫囂的那些不適的躁動在這股暖流的安撫下竟都漸漸平息了下去。

林映雪安靜下來,長長的睫毛顫動兩下後就再也沒了動靜,而站在床邊的修長身影卻默默凝視了床上之人許久,直到天光微亮,這才一翻身從窗子出去了。

“小姐,你醒了!”林映雪次日醒來時只覺得神清氣爽,人也沒有那般怏怏的了。笛兒見了立刻歡喜地跑了過來,“小姐,你不知道昨天可是嚇死奴婢們了!大夫說小姐的燒要是再不退,恐怕會有性命之憂……”

“小姐,官府的人來了。”笛兒正說得興起,妙琴卻皺着一張小臉進來打斷了笛兒的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