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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穿着明黃色的常服在太監的攙扶下緩緩坐上上首之位,雖然皇帝的氣色看起來並不大好,可是時隔兩個多月,皇帝的再次露面還是讓眾人心中洋溢起了難以言述的激動之情。

“吾皇萬歲萬萬歲。”所有人整齊劃一的斂衽行禮,場面看起來一片肅穆。

“眾愛卿平身。”皇帝抬了抬手,聲音聽起來有些虛弱無力。

“謝皇上。”林映雪跟着眾人一同起身,目光卻不由自主的瞟到了孟易所在的方向。

只見孟易神色如常的在自己的席位上落座,神情平淡,看不出任何不對。

難道一切都只是她多慮了?林映雪憂心忡忡的坐下,就連皇帝在上首說的一大堆話也沒聽清。

過了一會後,眾人開始紛紛給慕容君等人道賀,只是從眾人虛假的笑臉之下,林映雪能明顯感覺到所有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而在這種虛偽的客套和漫長的煎熬之中,宴會終於進行到了高潮。

“朕今日舉辦這宴會除了為幾位皇子慶祝之外,還有一件事——”

皇帝這話一出,原本還有些喧鬧的場面頓時變得寂靜無聲起來,在所有人屏息凝神的注視下,皇帝終於說出了今天的主要目的:“這件事讓朕深感痛心!此人犯下瞞天大罪,竟敢持先帝詔書矇騙朕以及容國的所有百姓!”

“若不是老五及時找到證據,證明此人是假冒的,說不定朕現在已經將容國的江山拱手讓給了一個心術不正的亂臣賊子……咳咳咳……”皇帝漲紅了臉,幾乎是用儘力氣將這一番話給吼了出來。

“這、這是怎麼回事,該不是易王的身份是假的吧……”皇帝的話音落下之後底下不由響起了此起彼伏的議論聲。

而慕容勛也適時的站出來肯定了眾人的猜測,“眾位說的沒錯,此人就是最近突然從外歸來的易王。”

慕容勛冷冷的注視着孟易,語調冷漠且凌厲,“我已經去真正的易王故居查過,真正的易王正如死去的劉大人所說已經被殺,且屍骨我已經找到,眼前人是假的。”

‘嘩’慕容君此話一落,底下除了那些支持孟易的大臣們外,所有人都是一臉震驚,就連林映雪也不例外——

她和慕容勛在徐州的時候分明沒能找到于氏之子的骸骨,難道是在他們離開之後慕容勛又派人去徐州查了?

不,不對!看着一臉陰沉的皇帝,林映雪忽然明白了,這都只是一個借口,皇帝只是想在死之前解決掉孟易,所以才讓慕容勛編造出了這麼一個借口而已。

“啪啪啪……”就在所有人都議論紛紛之時,身為當事人之一的孟易卻是面色平淡的拍了拍手。

於是眾人的目光不禁又被吸引到了孟易的身上,只聽孟易不急不緩的開口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皇上又怎能證明瑞王找到的那具屍體就一定是皇子呢?還是說屍體根本就只是一個借口,皇上不過是想借這個借口將易某置於死地罷了?”

“呵,朕乃一國之君,所做之事都是為了容國。”面對孟易的質問,皇帝答非所問,“朕說那具屍體是真的,那就是真的,朕要你死,你就必須得死!”

皇帝的話讓林映雪心中震了一震——皇帝此言是想將所有的過錯都攬到自己身上,這樣即使孟易的身份確實是真的,後人也只會將這筆賬記在皇帝身上,而不會連累到下一任新帝。

皇帝能在臨死之前擔起這樣的責任,放下身後英明,也算是讓人欽佩了。

“來人,此亂臣賊子假扮皇室之子,意圖謀權篡位,還不速速將此子拿下就地正法!”許是怕拖得久了再生事端,皇帝疾言厲喝,想要在眾人都沒反應過來之前解決此事。

慕容君等人顯然也早已經按照安排好了,皇帝的話音一落,禁衛軍們就從四面八方涌過來將團團圍住,除非孟易能夠遁地,不然真是插翅也難飛了。

“皇上,此事還沒查清楚,就這樣要置易王於死地,會不會太草率了些?”那些支持孟易的大臣見此嚇得魂都要飛了,可是他們已經站了陣營,眼下若是不站出來,日後若是他人登基,他們一樣沒有好下場,既如此,還不如冒死出來爭取一番。

但到了這個節骨眼上,皇帝又怎會聽這些文臣的話?

皇帝連看也沒看那些人一眼,只是沉着臉吼道:“你們還在等什麼,還不快動手!”

“殺!”皇帝話音一落,周圍頓時間喊殺震天,只是這叫喊聲卻並非出自於禁衛軍的口中。

所有人轉身朝着那群穿着黑色甲胄,以一種勢不可擋的姿態衝進來的士兵們望去,驚訝得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不知這支軍隊的人數到底有多少,只是入目望去,到處都是黑壓壓的一片,將今日參加宴會的所有人里三層外三層的圍了個嚴嚴實實,而且好些士兵的身上還帶着新鮮的血液,很顯然是從外頭一路殺進來的。

“末將李震龍,參見易王。”在一片肅殺與肅靜之中,一個身穿盔甲的高大男子緩緩走來,徑直走到孟易跟前行禮。

待皇帝看清男子面容後,氣得整個人都打起了顫,“李震龍,你、你竟敢協同叛賊謀反!你好大的膽……咳咳咳……”

“皇上,保重龍體!”皇帝話還沒說完就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一旁的趙德見狀不妙,一邊給皇帝順氣,一邊就趕緊拿出一個瓷瓶,倒了幾粒不知名的褐色藥丸給皇帝服下。

皇帝服藥丸好一會後這才再次順過氣來,只是皇帝的臉色明顯就比方才又衰敗了幾分。

“李震龍,你可知道謀逆是要株連九族的大罪?”皇帝用渾濁的目光緊緊盯着下首那個他親封的鎮南大將軍,眼神陰冷至極。

李震龍似是有些不習慣,他並未與皇帝對視,而是徑直站到了孟易的身後,“皇上,末將只知道易王是先帝親自傳位的皇子,末將現在只是在協助易王撥亂反正。”

“撥亂反正?好一個撥亂反正!咳咳咳……”皇帝冷笑連連,眼中似要冒出火來,可嘴上卻是放緩了語氣道:“你是朕親封的鎮南大將軍,手握三萬兵權!”

“即便是要撥亂反正,也該站在朕的這邊!你現在被這個賊人蒙蔽了理智,這才做下了錯事,只要你現在能幡然醒悟,朕可以考慮不追究你今日犯下的罪過。”

眼下形勢急轉直下,孟易有軍隊在手,成為了不可撼動的贏家,皇帝只能用懷柔政策,看看能否扭轉戰局。

然終究是要讓皇帝失望了。只見李震龍偏過頭去,想也沒想就開口道:“末將是易王的人,只聽易王差遣。”

李震龍這番話無疑是澆滅了皇帝心中的最後一絲希望, 慕容君見形勢不對,悄悄退到一旁對臨之道:“保護皇上安全。”

只有皇帝安全了,他們才有機會翻盤,否則一旦孟易上位,首當其衝要解決的就是他們。

臨之點頭悄然退下,而孟易似乎也並沒有要置皇帝於死地的意思。他從懷中掏出那本皇帝遍尋不得的手寫詔書,平靜道:“事情原本毋需走到這一步的,只是皇兄不容我,不肯讓位,本王也只好出此下策。”

“現在本王也不想為難皇兄,請皇兄按照先皇的安排傳位給本王,那大家都相安無事,不然……”

孟易並沒有將後頭的說說出口,可一旁的士兵們卻是齊齊拿起自己手中的武器對準了皇帝的方向。

皇帝心中一震,頹然跌坐在了椅子上。

……

距上次封王宴的風波已經過去半月有餘了,孟易順利登位,皇帝在回宮之後的第二日駕崩,而皇帝的七七都沒過,宮中就又接連傳出了好幾道旨意:一是廢黜東宮,二是祁王和瑞王的封地都下來了,命二人在三日之內必須出宮前往封地,不得在皇城逗留。

慕容君的封地在遙遠苦寒的北疆,慕容勛的封地在貧窮動亂的南地。兩個封地都不好,但慕容君的封地明顯要更差一些。

“現在孟易剛剛登基,不好再有其他動作,否則一個不甚或許會引來罵名,但我們的存在對他來說始終是個隱患,他現在能剔除隱患的唯一辦法就是將我們遠派。”

“眼下我不得不走,也不知何時才能歸來。映雪你是想留在皇城,還是願隨我一同去北疆?”

慕容君滿目柔情的盯着林映雪。其實若出於私心,他自然希望林映雪能同他一起離開,可他到底不是那樣自私的人,所以他才希望林映雪能夠自己做出選擇。

“……我、讓我再考慮一下吧。”然林映雪卻沒有給出慕容君想要的那個答案。

慕容君微微有些失落,他將林映雪擁進懷中牢牢鎖住,“眼下形勢不好,就算起兵造反也不一定是孟易的對手,對不起,不能留在皇城陪你……”

慕容君親吻着林映雪的額頭,神色有些悵然——他若是孑然一身,必定會破釜沉舟,但求一博。

但現下他有了軟肋,為了往後幾十年能夠陪伴在林映雪身旁,他不能冒這樣大的風險,更何況太子現在也在孟易的掌控之下,有他的威懾孟易暫不敢取太子性命,可他一旦倒下就不一定了……這些太多太多的後顧之憂讓他成為了一個瞻前顧後的人。

而林映雪呢,她不是不願隨慕容君一同去吃苦,只是她大仇未報,若是任由慕容勛和林映靈去往南地,以後她怕是就沒有機會再報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