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晃眼半月過去,北地也終於有了些許春的影子。

看着院中開放的不知名的野花,林映雪露出淺淺一笑,但在那遠山黛眉間卻仍舊瀰漫著絲絲縷縷化不開的憂愁。

“小姐,聽說那狗皮膏藥又過來了,小姐還是先進屋避一避吧。”妙琴步履匆匆地從外頭走進來,絲毫沒有注意到院落里的那盛放得熱烈的一簇野花。

“怎的又來了?”林映雪微微蹙了蹙眉。

她原以為那瞿陽對她也就三分熱度,卻沒想到連着大半個月,任憑她找了多少個借口,瞿陽那廝還是每天雷打不動地上門來求見。

如此耐力倒是超乎了她對瞿陽的認知。

“你們照例打發吧。”林映雪一邊說著一邊就轉身往屋裡走去——瞿陽若是在王府見不到她,頂多賴上半個時辰就會走了。

所以只要她閉門不見,瞿陽就拿她沒有辦法。

“映雪!”只是這次林映雪卻沒有躲過去——她一隻腳才剛邁進房間,瞿陽的聲音就從身後傳了過來。

林映雪微微蹙眉,只得扭頭去看。

只見瞿陽大跨步而來,而在他身後還跟着幾個鼻青臉腫的下人。

看來眼前人的耐心已經消磨殆盡了。

“瞿將軍。”林映雪微笑看着眼前人,神情一片恬靜。

瞿陽看着眼前他思慕已久的美人,臉上不自覺地就露出了心花怒放的神色,“映雪,多日不見,你身體可好些了?”

“已經無礙了。”雖然大家都心中肚明知道她身體欠安只是個幌子,但明面上還是誰都沒有拆穿。

“那就好!”瞿陽笑得越發燦爛。

他搓了搓手,似有些局促不安,又似迫不及待道:“難得今日天氣也不錯,不知道映雪肯否賞臉隨本將軍一同出遊?”

瞿陽一口一個映雪,十分的熱絡熟練,言行之間好像完全忘了林映雪的身份。

妙琴在一旁聽得幾乎是想要動手打人,林映雪心中雖然也是不快,但終究沒有太過明顯的表露出來。

“瞿將軍,我乃西北王定下婚約的未婚妻,若與其他男子單獨出遊實在不妥。若是瞿將軍不介意,我可在院中設坐,再請兩人來陪瞿將軍賞花喝酒,不知瞿將軍意下如何?”

林映雪說話總是這樣水過無痕,卻暗裡藏鋒。

若是瞿陽在林映雪說出這樣一番話後還是執意要單獨約林映雪出去的話,那他可就真的是完全將他大不敬的心思暴露在陽光之下了。

“如此……也不是不可……”瞿陽面上難掩失望之色。

頓了頓後,他才又接着道:“不知王上的傷休養得怎麼樣了?自從上次見了王上一面,一直到現在似乎都未曾再見過王上出面。”

瞿陽一邊問着,一邊就朝隔壁的院落張望了一番,似乎是在尋找些什麼。

果然還是別有目的。

林映雪心中冷笑,面上卻是不動聲色地開口道:“王上之前受傷嚴重,最近雖然有所好轉,但大夫叮囑說暫時還是不宜過多出來走動,故而王上這才沒有在大家面前多多露面……”

林映雪說到這,停了停才反問道:“怎麼,瞿將軍可是找王上有什麼事?”

“哦……沒有,在下只是關心王上的身體罷了。”瞿陽的說謊技術實在並不怎麼高超。

至少就連妙琴都看出來眼前人說話時極不自然。

“是嗎。”林映雪喃喃着接了一句,並不在往下說這個話題。

瞿陽現在原地皺着眉頭猶豫着,似乎是在考慮是要繼續留下來,還是先行離開。

而還沒等他做出決定,院中忽然響起了雜亂急促的腳步聲,而且聽這動靜,外頭進來的人似乎還不少。

瞿陽疑惑地轉頭朝身後看去,只見李鄴此時正帶着一群鼻青臉腫的少年們氣沖沖地走進了院落。

那副板著臉一本正經的模樣,看起來應當是發生了不小的事情。

“李軍師,發生何事了?”林映雪皺起眉頭問。

“回王后……”李鄴拱手正要說些什麼,可看到一旁的瞿陽後,他又欲言又止起來。

林映雪看出李鄴的顧忌,溫言道:“無妨,瞿將軍現在也是自己人了,李軍師有什麼話不妨直說。”

“是!”李鄴聞言,這才再次開口道:“屬下今日進城,發現咱們軍中的人在酒樓鬧事,於是就將人給帶回來了……”

“是嗎?”林映雪看了看李鄴身後那幾個低着頭可憐巴巴的少年,不解道:“若是軍中之人犯錯,直接交給上級處理便是,怎的卻將人帶到我這來了?”

“回王后,屬下本也是這麼想的,只是這其中似乎有些別樣的內情,屬下不敢擅專,於是這才將人帶了過來。”李鄴說著說著,語氣就低沉了下去。

一旁的瞿陽被李鄴這副模樣勾起了好奇之心,於是不由插嘴道:“什麼內情?”

“是有關於最近的一些傳言……”李鄴沉聲道:“最近民間傳言說西北王重傷將死,日後西北王的大軍和領地都要交給瞿將軍接手……”

“正好咱們軍里的幾個小子休沐進城到酒館裡吃飯,聽到了這些傳言,一時不忿,於是便和那些人起了爭執……”

李鄴話說到這,瞿陽只覺得自己如芒在刺,彷彿無形中多了許多雙眼睛盯着自己。

“自古謠言不可信,映雪還是別往心裡去了。”瞿陽有些不自在地開口道,似乎是想要避開或是掩蓋些什麼。

“常言道,無風不起浪。若是瞿將軍當真沒有旁的心思,那試問這些謠言又是從何處傳出來的呢?”林映雪還未開口說些什麼,李鄴就已經憤憤不平的將箭頭直至向了瞿陽。

瞿陽生性自大,聽到李鄴一個小小的軍師居然敢如此對他說話,他的臉色頓時就垮了下來。

“眾口鑠金,外頭要如何傳言本將軍如何管得着?若要堵住那悠悠眾口,讓王上出來在人前露一面,不就什麼樣的傳言都不攻自破了。”

而且若是西北王當真不行了,那除了他,試問還有誰配的上西北王這個位置?

後半句話瞿陽自然不會傻到當著眾人的面說出口,但他臉上不自覺流露出的那點狂傲自大的神情卻已經隱約暴露出了他的狼子野心。

“瞿將軍這話說的有理,但映雪並不在乎旁人的想法,映雪在乎的是,瞿將軍是如何想的?”

林映雪定定地盯着瞿陽,一雙黑眸沉靜而幽深,彷彿有看透一切的本質。

瞿陽隱藏在心裡的那點陰暗彷彿一個不注意就會倒映在這雙純粹的黑眸里。

因此他不得不偏過頭去,避開了林映雪的眼神後,才能違心回道:“本王自然是一心效忠於西北王的。”

“是嗎?那不知瞿將軍要用什麼行動才證明瞿將軍所言呢?”

突然插入的聲音讓瞿陽一愣,瞿陽轉頭看去,只見‘慕容君’不知何時走進了院落,此刻正安靜地站在離他身後幾步之遙的地方看着他。

眼前人說話有力,面色紅潤,哪裡有半點外頭所傳聞的重傷將死的模樣?

瞿陽心中開始忐忑起來,“見過王上。”他拱手行禮,傲慢神態收斂許多。

“王上。”林映雪連同其他人也一同見禮。

‘慕容君’抬了抬手,一邊示意眾人不必多禮,一邊繼續看着瞿陽道:“本王知道瞿將軍一片忠心,只是眼下外頭傳言正囂,本王心裡多少有些不安。”

‘慕容君’這話一出,周圍的氛圍似乎都變得有所不同起來。

瞿陽也不是傻子,就像他心懷鬼胎,今日特地來試探慕容君是否當真不行了一樣,慕容君的心思他也是猜得到的。

“屬下……願意將手中的兵符交出,以證明臣對王上的一片赤膽忠心。”瞿陽說出這話的時候只覺得自己心都在滴血。

可眼下他不僅因為殺了史詠志而得罪了南疆王,就連孟易那邊也是再不會接受他這個叛徒的,所以他現在唯一的活路就是繼續依附慕容君。

其實外頭那些傳言他也不是沒有聽見過,只是他心裡存了僥倖,幻想着若是慕容君當真重傷不愈的話,他就能有機可乘。

但現在看來,一切都只是他一廂情願的空想罷了。

“瞿將軍果真忠心耿耿。”得償所願的‘慕容君’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但因為臉上帶着人皮、面具的緣故,這微笑看起來多少有些怪異。

“王后足智多謀,假以時日,在下這個軍師恐怕都得讓位了。”瞿陽走後,李鄴就迫不及待地誇讚起林映雪來。

——原來這一切都是林映雪設下的一個圈套。

因瞿陽才剛倒戈,林映雪不好即時抽走瞿陽手中的兵權,以防瞿陽心中不滿,再轉過頭來對付他們。

但若是不拿走瞿陽手中的兵權,瞿陽仗着有兵權在手,處處目中無人,行事囂張,這也不是林映雪想要看到的局面。

於是乎,她只好設了這麼一個套——先讓人四處放出消息,說‘慕容君’受傷過重很快就將不久於人世,屆時瞿陽是最有機會接替慕容君位置的人。

瞿陽聽到這消息,內心自然蠢蠢欲動,而林映雪這邊又按兵不動,完全沒有出來要澄清的意思,久而久之,瞿陽手底下的人也漸漸默認起這個消息是真的。

於是瑜州軍的人行事越來越沒有章法,這也讓林映雪這邊抓住了把柄。

若是瞿陽今日不願意主動交出兵符,到時候除非瞿陽想反,不然僅憑着這些把柄瞿陽也不得不認栽。

如此智謀,旁人便是騎馬也未必追趕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