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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寧事後回想起來,實在忍不住佩服自己,在遇到這麼突然的事情時,居然還能保持平靜,沒有露出任何奇怪的表情。

她冷靜地吃完水果沙拉,冷靜地對婉寧說味道還不錯,然後再跟她們聊了有一刻鐘,直到大堂姐芳寧問她是不是不舒服,臉色怎麼這麼蒼白時,她才說,可能是方才在大太陽底下走過來,有些中暑了。

雖然婉寧很奇怪為什麼她到了這麼涼快的地方還會中暑,但還是叫了個丫環送她離開。

她一路走回來時,都覺得腳底下好像踩在棉花上一樣。一回到槐院,佟氏二嫫都被她的臉色嚇了一跳,忙喂她喝茶水,給她打扇子,又給她吃了一粒仁丹。一陣混亂過後,她借口要好好休息,才把人都支走,自己躺在床上閉目養神,靜靜思考着這件事。

第二次了,說起來,她這麼近距離地接觸其他穿越同仁,這已經是第二次了。第一次的經歷絕不讓人愉快,第二次也是極大的衝擊。

她早該想到的不是嗎?婉寧對於西洋事物的熟悉,遣詞用句的習慣,還有飛揚跳脫的性格,樣樣都與一般貴族人家的女兒有很大的不同。雖沒有親眼見過,但根據媛寧和其他人的說法,婉寧常常會做些新奇的小東西或食物,有時會說些別人都聽不懂的話,再加上她小小年紀就喜歡和阿哥格格們一處玩,這已經是很常見的清穿女行為了。

淑寧不禁苦笑,像自己這樣低調的清穿女,畢竟是異數啊。

她之所以一直沒懷疑,是認為這個世上已經有了她、陳良本和富查家的小子,應該不會有第四個穿越同仁了。世上哪來這麼多穿越?而且還是在一個家族裡生活的姐妹。她一直覺得與富查家小子住在同一條街上,已經是難得的了,居然還有離她更近的。

她這幾年來一直熱衷於翻查史書,尋找諸位穿越前輩的身影,看看他們都曾做過些什麼。她記得,同一時代的穿越者最多只有三兩個,多數時候是只有一個人的。

比如說明朝時,玻璃這種東西重新興起,加上種種現象,讓她覺得雖然極可能只有一位穿越者,但也不能排除有一對姓狄的夫妻穿越過。而同一時期的一本陝西人寫的神怪誌異手札上,曾經記載,當地一個小鎮上曾經有一個妖怪從天而降,那妖怪長着黃色的頭髮,綠色的眼睛,皮膚像死人一樣慘白,說的話古里古怪,沒一個人聽得懂。當地人害怕妖怪會害了他們,就把他捆起來用火燒死了。

再比如說唐朝高宗時期,在歷史因為某種因素,而產生了很大的轉變時,民間的傳奇話本里曾出現過一位真實存在過的俠義人物——生活在巴蜀武林的“銀笛秀才”。他憑着一支銀笛行俠仗義,到處打抱不平。傳說他極愛喝酒,一喝酒就喜歡作詩,而且都是好詩,流傳下來最有名的兩首,分別是《將進酒》和《蜀道難》。于是之後的詩仙李白,就少了這兩首名作。

至於說為什麼她認為可能有第三個穿越者,是因為有些野史記載,當時在江南,有一位傳奇的舞伎,單憑一身卓越不凡的舞藝闖出一片天。據說她編的最有名的一套組舞叫做《盛世大唐》,流傳下來的幾頁殘譜上,清楚地記載着開篇的幾句歌詞,就是“談笑掃陰霾,爭一個錦天綉地滿目英才。......縱然是悲歡隻身兩徘徊,今生無悔,來世更待。倚天把劍觀滄海,斜插芙蓉醉瑤台......”。淑寧很清楚地記得,這是電視劇《唐明皇》的主題曲,當年她的爺爺就特喜歡這曲子,整天哼着它走來走去,她聽得耳朵都快起繭了。

鑒於這種種記載,淑寧就一直認定,穿越到同一時期的人最多是三個,而且會分布在不同的區域。與她同時期的穿越者,一個跟她住在同一條街上,一個是她老爹的舊上司的上司,這已經很不尋常了,如今,居然還有一個堂姐是穿的?!

現在回想起來,真是太大意了。搞不好還有其他的穿越者,會像自己這樣低調地過着平凡日子,絲毫沒有在歷史上留下任何記載,怎麼能光憑史書上的幾句話,就認定沒有第四個穿越同仁了呢?

不過現在的問題是,自己該如何面對婉寧呢?相認嗎?

不,不能相認,至少現在不能。自己與婉寧並不熟悉,還不知道她品性如何,但看得出她很自我,穿越前很可能是個受盡寵愛的富家女,穿越後也是家中的寶貝,她早已習慣成為眾人眼中的焦點,一但讓她知道還有一位穿越的姐妹,或許剛開始時會很高興,但時間一長,她心裡會怎麼想,就難說了。淑寧前世所看過的清穿小說中,也有過兩個同穿的好朋友,為了君王恩寵和後宮權勢,或是愛上了兩個敵對的皇子,反目成仇斗個你死我活的例子。

而且一但讓她知道自己也是穿的,會不會拉着自己一起去闖禍呢?

不但不能相認,還不能讓她發覺自己也是穿的。反正自己早已有了獨自一人在這個時代生活下去的決心,現在的家人也都很好,有沒有穿越同伴,根本不重要。就算要相認,也是彼此可以互相信任以後的事了。

淑寧下了決定,在這個家裡,她要儘可能地扮演一個古代大家閨秀,行為舉止都不能露出一點不符合古人習慣的破綻,絕不能讓婉寧起一絲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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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以後,淑寧就小心地避免在上課以外的時間內接觸婉寧,就算遇上了,也是小心謹慎地,不敢說太多話。但過了兩天,她又想開了,原來是什麼態度,就繼續用什麼態度對待對方比較好,如果太刻意改變,反而會讓人覺得奇怪吧?

再怎麼說,她已經知道了對方的底細,心理上就有了優勢了,不是嗎?

因此在婉寧前來邀她和芳寧媛寧一起上街去玩時,她請示過佟氏後,很快就同意了。難得有機會出門,趁此機會多見識見識也好。

姐妹四人坐在一輛大馬車上,只帶了一個丫環和一個車夫,來到了正陽門大街上。

婉寧率先跳下馬車,然後其他三個女孩子才踏着丫環放好的腳凳走下車來。媛寧瞥了婉寧一眼,涼涼地道:“二姐姐,這人來人往的,還是斯文些好。”芳寧忙對她使了個眼色,她沒理。

婉寧裝作沒聽到,對芳寧淑寧說:“二嬸出本錢開的胭脂鋪子,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我們先過去看看吧。”她揚了揚身上背的小挎包,“我還有新方子要交給小美姐呢。”

淑寧暗暗挑眉,原來傳言中二伯母開的胭脂鋪子,是婉寧出的主意?奇怪了,不是聽說大房與二房這幾年都在明爭暗鬥嗎?為什麼二伯母會跟大房出身的婉寧攪和在一起?

她跟着其他人一起往前走,不久,就來到一家裝潢雅緻的店鋪前,門口掛着大大的招牌“纈彩坊”’。走進門去,三面牆上都是架子,點綴着吊蘭、盆栽之類的植物,牆上牆角里都垂着粉色調的輕紗作裝飾,空氣中飄蕩着一股淡淡的馨香,架子上的貨物,多是用各色玻璃瓶子或是白色瓷瓶瓷盒盛着,大大方方地擺在那裡,客人可以自由觀看,每個架子都有專人看管,旁邊還放了鏡子。店員一律是清秀少女,穿着粉色的衣飾,細聲細語地招呼着客人。

真象現代的化妝品專賣店,但讓年輕少女當店員,不怕客人們動手動腳嗎?這裡可是鬧市呀。

不過看現在店裡來往的客人,多是女客,而且有不少都是僕婦打扮的中年女子,或是小富人家女孩打扮的年輕姑娘,大概上門的男客不多吧。說來也是,這樣的裝修、這樣的氣氛,那些男人大概會不好意思走進來吧。

招待她們這一行人的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年輕姑娘,長得有幾分姿色,行動利落,說話明快,挺能幹的樣子。淑寧是第一次來,婉寧就向她介紹說,這是掌柜陳得美姐姐,家中兄妹三人,都是往年她在天橋附近救回來的外地流民,如今兩個哥哥陳得富、陳得貴,就在二伯父興保出錢開的酒樓里當掌柜,三兄妹都堪稱是商界奇才呢。

陳得美聽了婉寧的話,笑得合不攏嘴:“婉姑娘這話說得,太抬舉我們了,如果不是你看得起我們,給我們兄妹三人一個獨當一面的機會,我們幾輩子都沒這個福份呢。外頭人多,快到裡頭坐吧,我叫人倒茶去。”說罷就把她們讓進裡間。

裡頭也是與外面差不多的裝潢,只是更舒適些。紅木長椅上鋪着淡粉色調的綢面墊子,還堆了好幾個四方抱枕,上頭綉着花,邊緣還縫了薄紗荷葉邊。

婉寧一屁股坐進抱枕堆里去,咪着眼嘆道:“真舒服——,真想在家裡也弄這麼一堆,可惜每次做好了,總有人看上搶了去,我現在床上只剩下三個了,根本沒法子這樣一下躺上去呢。”

陳得美笑嘻嘻地看人上茶上點心,對她說:“婉姑娘喜歡的話,多來幾遍就是,我叫人多做幾個,平時收着,你一來,就擺上讓你撲,如何?”

婉寧兩眼閃閃發亮:“真的?太好了,不愧是我的好姐姐。”她拉過陳得美的手,一搖一搖地撒着嬌。

芳寧小聲說道:“二妹妹,快起來,這樣太不成樣子了。”見她不聽,也是無可奈何。

淑寧只管低頭喝茶,似乎是桂圓泡的茶,好是好,但這個季節喝會不會太燥熱了?這個時候應該多喝ju花茶之類的消暑飲品比較好。

媛寧撇撇嘴,喝了一口茶,漫不經心地說道:“味道真淡,難道你偷工減料了不成?”重重地把杯子放在桌上,說:“快去換一杯甜些的來。”

陳得美一愣,勉強笑道:“好,我這就叫人換。”剛揚起手來,就聽到媛寧說:“叫人做什麼?我就要你去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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