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僅僅幾個月時間,他就已經調整心態,準備迎娶異國公主、為自己的祖國招攬強力的盟友。

雲崕微微往後靠,用只有馮妙君聽得清楚的聲音道:“完婚之後,苗奉先就要接受國師試煉,通過之後即繼任國師之位。”

馮妙君恍然。

難怪苗奉先有這樣的轉變。從今往後,他將是丈夫,更將是嶢國國師,一家一國之重任,都要壓到他身上。

責任和壓力,才是敦促男人快速成長的厲器。

馮妙君心中感慨的同時,也暗自為好友高興。晗月公主嫁得這樣的夫君,可比其他的王孫貴族好得多。雖然是政治聯姻,但晉王仍然盡心儘力、為愛女挑選了一位好丈夫。

這座大殿建在半坡上,向外突出一個巨大的平台,台下就是巨大廣場,此刻人頭攢動,擠滿了觀禮的民眾。

時間快到了。

苗奉先轉身,面向平台,直視東方。

萬里無雲的好天氣,遠方的群山之巔,正綻出第一縷金光。

日出了。

同太陽一起升起的,還有一個小小的黑點。初時尚不起眼,可它在眾人視野中越來越大,顯然是越來越近了。

馮妙君眼力極好,就比民眾更早看清,這赫然是一頭五彩斑斕的大鳥,身作赤金,比身體更長的尾羽是漂亮的明藍色,每一次扇翅都鼓動流光溢彩,美不勝收。

已經熟讀婚典章程的馮妙君不由得喃喃低語:“鸞駕。”

這頭彩鸞是嶢國的護國神獸,平時蟄伏於西山,唯有國之重典能請動它來幹活。可見嶢王對於這次聯姻有多重視。

嶢王大婚,就要請動彩鸞自月潭神殿將新娘子馱過來,與東方紅日同時升空,並在陽光普照大地時,將新娘子送到這處圓壇,與王成婚。

這是嶢國婚例的最高規格。

以彩鸞的腳程,其實瞬息可達。但它在整個印茲城上空盤旋了整整九圈,清唳聲直入雲霄。它自帶光環,在陽光的映襯下,三色華光幾乎照亮了整個印茲古城。

嶢國王室收穫着所有百姓和賓朋的驚呼。

馮妙君往主位上看去,嶢王年紀在六旬開外,馮妙君只看他的體態,就明白苗奉先的身材是遺傳了誰。可惜他頭髮已經花白,臉上浮起老人斑,眼皮也耷拉下來,連眸光都不複壯年時的精勇。馮妙君看着他,就像看到了一頭病弱的老虎——一國之君,終於也到了暮年。

坐在他身邊的,就是太子苗奉遠。他與苗奉先是一母所出,輪廓、五官都有相似之處,只是身板不如乃弟壯實,面相看起來更加柔和。馮妙君知道,嶢太子以溫和柔順而聲名在外,待弟弟篤實,並不忌憚他接任國師的重任——要知道王族中人一旦擔任國師,就很容易對君王造成分權、奪權的壓力。

而在國君左側下方坐着的,是嶢國的國師,年紀比嶢王還大,鬚髮純白,背部都有些佝僂了,正符合馮妙君最初對國師的猜想:白鬍子老頭。

彩鸞終於在印茲城上空飛完了九圈,終於雙翅一斂,緩緩落到酬神殿的平台上。它身形龐大,平台不能完全容納,長長的尾羽就從邊緣垂下,給台下的民眾一個極其華麗的背影。

而後,它伏低身子,面對嶢王俯下肩背,眾人才發現它的背上還有一具紅色的玉輦,不大,卻極盡華美精緻。

禮官高聲唱道:“請新娘出輦!”這一下動用了神通,台上台下皆可聽聞。

與此同時,彩鸞以翅點地,搭起一座羽橋,令新娘子可以藉此由它背部走到地面去。

這幾步不能讓旁人攙扶,必須由新娘子自己走完,以示堅勇而有擔當。嶢國一直便有巾幗不讓鬚眉的傳統,尤其開國王后脫去華裳披掛上陣,隨夫征戰十六載傳為美談。她出嫁時,就是身着嫁衣自行跳下鸞背,因此後來的君王娶妻就多了這麼一條習俗。

羽背軟滑,但晗月公主有武藝在身,不似一流弱質女流,馮妙君不太擔心她會出醜。不過她依舊和眾人一樣,屏息以待。

鸞駕金輦,萬眾矚目,這是所有未出閣的姑娘夢想中的婚禮。馮妙君也見到了莫提准,他代表晉王坐在主位上,面容肅穆,眼裡也有感慨。

在所有人的期待中,玉輦的紅簾輕輕動了一下。

並不是有人走出,而是被半山腰的清風吹動。

而後,它就沉寂下去,靜靜佇在彩鸞的背上。

新娘子害羞,不敢出來?

禮官又唱了一聲,但這回聲音壓低,也只有近前二、三百丈能夠聽聞。

玉輦還是靜悄悄,無人走出。

就是再遲鈍的人,也覺出異常了。賓客席上開始有嗡嗡議論聲傳出,從馮妙君這個角度看去,苗奉先的腰板依舊挺得筆直,但垂在身側的拳頭卻已經握緊。

他轉頭,望向嶢王。後者點了點頭。

於是苗奉先三步作兩步躍上彩鸞前部,一把掀開了輦簾!

他的身形並未完全將玉輦擋住,現場觀禮席是個環形,總有賓客能從間隙里看到輦中的情形。

好巧不巧,這也包括了雲崕等人。

馮妙君好奇地瞥去,下一秒驚呆:

玉輦裡頭,居然空無一人!

晗月公主呢?新娘子哪去了?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苗奉先忽然一彎腰,從榻上揀起某物。

待他展開來時,馮妙君才發現那好似一封信箋。

她心裡忽然閃過不祥的預感。

苗奉先轉頭,先對彩鸞說了句話,後者搖頭,聲音宏大:“不曾有人進出。”

苗奉先這才展開紙箋,快速閱覽起來。

若說他掀開輦簾時的臉色是沉鬱,現在簡直黑如鍋底。

看到這裡,嶢王坐不住了,提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彩鸞扭過長頸,將玉輦銜起、放到了地面上。苗奉先大步奔向主位,將紙箋呈給了嶢王:“父王請看。”

嶢王看了幾眼,忽然用力拍了拍椅背,怒聲道:“豈有此理!”劈手奪過紙箋,拍在莫提准面前,“莫國師,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