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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軍前行和他們兩人翻山越嶺如履平地肯定不能相提並論,不僅是凡人體力遠不如修行者,那許多輜重軍械的運輸也要求相對平坦的道路。

“這地方往年冬季也是有人進山的。本地人熟知一條小路,不下雪的日子可以穿過山去,但耗時長些,又容易遇上雪崩。”

聽起來風險還是不小,更何況魏軍這一路都有敵人環伺在側,嶢人可不介意人為製造點意外,比如雪崩?簡便易行見效快。

“那可是個打埋伏的好地點。”馮妙君奇道,“王上難道不知,為何堅持翻山?”

“他怎麼不知?”雲崕輕啜一口清茶,“就算他一時糊塗,這許多人連諫帶勸,他還能聽不明白?”

這大軍之中,敢隨隨便便就說魏王“糊塗”的人,也只有眼前這一個了吧?

“那?”

“他着急了。”雲崕語帶譏諷,“他今早披掛軍甲,無非就是做個樣子,向所有人表態:這城非打不可,這雪山也非過不可。”

着急……攻下嶢國?值得拿所有人性命當賭注嗎?

“多用用這裡。”雲崕見她似懂非懂,伸指點了點她的額頭,“他年紀大了,錯開今回,恐怕再沒有多少遠征的機會。”

她噢了一聲,明白了。

魏王果然是着急了,着急向全天下證明自己,證明魏國的強大。

而魏王也等不起了。如果王軍停在淆關前,魏王就知道自己必須返程了。

正所謂國不可一日無君,沒有他坐鎮的魏都空虛,儘管現在有三王子代政,畢竟年紀太小、經驗不豐。

那麼他這一次御駕親征,也就到此為止。

滅安夏,已是八年前的舊事了。他的人生還能有幾個八年?魏王着急在自己的豐碑上再添一筆偉績。

至於翻雪山,的確有危險。可是目前都未偵測出來,王軍就退縮不前的話,那是滅自己威風,長嶢國志氣。

就算有埋伏,能奈何得了魏軍嗎?這場戰鬥還沒打起來,就還有許多未知之數。

為了這些不確定,魏王也想着博上一博。

雲崕聳了聳肩道:“若只是因為潛在的威脅就畏手畏尾,他也坐不到那個位子上。其實他的做法也算不上錯。如能拿下烏涪雪山,群山之後又是一大片富饒盆地,王軍立刻就能得到大面積的戰略縱深,後面嶢國想要再針對我們布防,可就沒有那麼容易。”

成功獎賞豐厚,失敗代價慘重。

雲崕問她:“換作你是王上,你會怎麼選?”

馮妙君毫不猶豫道:“翻山。”

眼前境況看似可進可退,然而對最高決策者來說,路只有一條,那就是繼續前進。

否則這次東征就算到頭了。

設身處地一想,馮妙君頓時就能理解魏王的選擇。縱然無奈,也必須一直走下去。

她想起魏王方才的自述。

他曾和蕭衍一樣是二王子,最後卻坐上王位,想必其中也有一番艱難不易。當年若是畏難不前,哪有後來的魏王?

所以,這樣的君王身上必然有着賭徒的性格。只不過賭些兒小錢叫作賭徒,賭上國運民力,只有梟雄敢為。

想到這裡,她心中一動。昔年的魏二王子變作了魏王,雲崕才找上他。那麼,雲崕看中這個國家、看中他哪一點呢?

想到這裡,她輕輕開口:“公子,你為何要當魏國國師?”

雲崕挑起眉,好笑道:“這還用問,普天之下哪個修行者不想當國師?你拿這問題問過莫提准么?”

她搖頭。的確她問了個傻問題,這崗位是多少修行者打破頭也想撈到手的,還用問“為什麼”?可她總覺得雲崕的目的並不那麼單純,這種感覺在聽過魏王的自述之後更強烈了。最關鍵的是,魏王最後沒說出來的那句話——

他覺得雲崕很像……像什麼來着?

“為什麼不問?”

“與我無關。”她順口就答,沒經過大腦,然後悔到腸子都青了。

果然雲崕眼裡立刻有了光彩:“咦,原來安安這麼關心我。”

你誤會了。她張了張嘴,終究是沒膽子實話實說。

不過這時候,輪到雲崕追問她了:“魏王找你過去,都說了什麼?”

她有點支吾。那個老色胚開頭說的話都不堪入耳。偏偏雲崕還端正了臉色告訴她:“一字不漏,說。”

“是。”她只挑後半截說了,而後問他:“王上為什麼找我過去?”

雲崕一字不漏聽完,摸着下巴好一會兒才道:“我身邊難得有個新人,老頭子想試着拉攏。他聽到你是修行者,一定很懊惱了。”

“還真是。”她回想魏王當時的神情,的確談不上愉快。她如是凡人,老國君有的是法子誘使她反水,可她是修行者,天然就會向雲崕靠攏。

“再者,他也想籍着你來試探我。”

“試探什麼?”她有什麼值得國君利用的地方?結果他只說了沒頭沒尾的兩個字:“軟肋。”

她不太明白,雲崕捏了捏她的面頰,輕輕嘆了口氣。魏王一定是察覺到他對安安的過度回護,想試探一下她在他這裡的份量。他今兒得知馮妙君被帶去王帳後,本該晚點再去找她的,可是——

可是連這點事情都不能隨心所欲的話,他還當這國師作甚?

雲崕站得太近,她渾身都不對勁,現在看他發獃想事,趕緊道:“我出去看看。”說罷就往外走。

哪知她才邁開一條腿,眼前橫過一條手臂,直接按在柱上,也攔下了她的去路。

“等下。”他嘴角彎起,似笑非笑,“着什麼急,我話還沒問完。”

“啊,您問。”這姿勢是柱咚嗎?兩人離得更近了,他下巴都快抵到她額頭上。她只得拚命垂首,恨不得給他一個後腦勺。

他好像在笑:“魏王還說了什麼?”

她裝傻:“沒啦,方才已經……”

“只說方才那些,何必叫梅磯將軍過去?”雲崕輕笑,“他是想用你,令徐廣香對我死心?”

這就是個妖孽啊!有什麼能瞞得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