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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待燕王插話就接下去道:“天魔一族的人數在天地劇變之後達到頂峰,此後逐年遞減,除掉力量不足自然消亡的、互相吞噬的、在戰爭中殞落的,直到被浩黎大帝封印時,種族數量已經不及鼎盛時期三成。你仔細想想天魔的來歷,如果它們有繁衍和轉化其他種族的能力,會坐看自己逐漸式微么?”

這是記載在天魔秘卷上的一小段秘辛。天魔是什麼來頭?天地劇變導致一瞬間死去的生靈太多,法則又已錯亂,地府根本無法接納,它們才能留在世間,靠着龐大的數量飛快蛻變為全新的種族。

簡單來說,它們就是地府的黑戶,名頭都不在生死簿上,地獄也管不着它們。

可是在那以後,世界在天神的引導下重新建立了秩序,六道輪迴的法則比起從前更加強大。自從魂籍健全之後,幾乎沒有什麼死魂能逃過地府的徵召。

於是從那時起,天魔就不能再從死魂轉化而來。可它本就沒有肉¥¥身,不能像普通生靈那樣,將生命的種子代代傳遞;它甚至不像殭屍或者旱魃,能夠以吸血的方式擴充自己的同伴數量。

它失去了來源。

簡單來說,天魔這一個奇特種族的誕生,不僅是空前,甚至是絕後。

它無比強大,卻又無比悲哀。

燕王沒看過這段秘史,但他研究天魔百餘年,也知道她說的是實話。不過,他依舊有自己的信仰:“世事無絕對。你指的是整個天魔族的繁衍,但我相信,它有令個人長生的本事!”他面色轉為猙獰,“你食言,但其他天魔可以辦到!”

馮妙君望着石台嘆了口氣:“你真地相信,它們就在裡面?”

雖是這樣問,她也信了幾分。

將天魔封印在夢中城,這是哪個天才想出來的主意?夢中城和現實相對應,卻又獨立存在。無論天魔從前的信徒怎樣賣力,都不可能從應水城的神廟中救出他們的主人,只因天魔已經不存在於現世。

難怪自浩黎帝國之後,幾乎無人親眼見過天魔;難怪燕王要想方設法將平民遷到廢都來,就是為了重現夢中城!

“必然!”燕王想也不想,眼中透出狠辣的光,“是你親口對我說過,天魔一族就被困在神廟當中!也是你對我說,無論誰帶着龍鳳杖來到這裡,你也一定會如期而至!數百年來你都苦尋解救它們脫困之法,為何此時又臨陣退縮,難道天魔族裡也會有叛徒?”

馮妙君心裡一震:原來如此。燕王這麼堅定不移地相信長生,相信那個邪族被困於此,就是早年受了天魔的蠱惑。

是了,在別人心頭播下一粒種子,等着時機恰當時自會萌芽。這是天魔最擅長之事,它一定也煽動過其他修行者來解救自己的族人。燕王年輕時或許當作笑談,但是死期將至的時候,這就是他能抓住的最重要線索。

他上下打量着馮妙君,臉上儘是懷疑之色:“唔,莫不是你對雲崕……”

說到這裡,他突然住口。厚厚的烏雲不知從何時開始消散,今兒正逢十五,明亮的月光從天穹照下,銀輝灑遍整個夢境世界。

月光同樣從大殿上方的圓頂射入,穿過透明的琉璃窗灑落地面。

“等待這麼久,終於月出了!”燕王抬頭看了一眼,伸手按在龍鳳杖上,往左扭動兩下。

馮妙君身形微動,下一秒星天錐已經斬在龍鳳杖上,“叮”地一聲濺起火花無數。

她自然不能坐看燕王放出天魔,這個險她冒不起。

在星天錐的鋒銳面前,龍鳳杖也是分毫無損。

馮妙君不覺驚訝,能供奉在神廟裡的物事,自有其神異之處。與此同時,另一隻錐尖直取燕王眼珠,迫得他後退一步。

抓着這機會,她伸手去拔龍鳳杖。

此杖長度不過七尺,即便用最沉重的殞鐵鑄就,重量應該也不會超過七千斤。馮妙君身形雖然纖巧,這一拔卻至少有萬斤之力!

然而,龍鳳杖紋絲未動。

她皺了皺眉,手上加了力氣,再狠狠一拔。

無效。

這杖就像長在地面,與整座神廟融為一體。

燕王大笑道:“這杖重逾八萬斤,轉動之後就鉸死在地面上,除非將剩下的機關走完,否則任何人也難以將它提起!”這也是他痛快鬆手的原因。

說到這裡,他從懷裡取出一隻水晶球托在掌心:“退後,否則她必死無疑!”

水晶球中有一人跌坐,面色惶惶,看見馮妙君即站了起來,似是張口呼喚,但聲音卻困在球中傳不出來。

她的面貌,馮妙君是熟悉的,正是養母徐氏!

待馮妙君看清球中人,燕王就收緊了五指:“她若死在夢境里,後果你一定比我清楚。”

人在夢中死去,魂魄就無法回歸肉¥¥身,現實里從此變作行屍走肉。是以人類在夢境里很少直面自己的死相,一般在遇見危險時就會自主回魂,比如夢到高空墜落,下一秒多半是看不到自己的凄慘死法,而是尖叫着在現實里醒來,並將之歸結為“噩夢”!

可是在燕王手裡,徐氏的魂魄無法逃生,只有消亡一途。

話雖如此,燕王心底也有兩分忐忑。手底下這條魂魄不過是新夏女王的養母,怎能和新夏社稷、天下安危相提並論?他不過姑且一試,畢竟換作他自己是絕不會接受這項要挾的。

馮妙君冷冷道:“你敢毀約?”

她和燕王有言在先。

燕王聳了聳肩:“我們約在明天傍晚交人,你今天就來堵我,也不知誰先毀約?”他輕輕一捏,水晶球上就出現裂紋。

“住手!”馮妙君下頜緊繃,目光冰冷,“我不動這權杖,但你要將她交還予我,立刻!”說罷,往後退開兩大步。

燕王道一聲“好”,踱上前去握法杖。他面上雖在微笑,心裡卻有計較:

看來這長樂女王的確不是天魔,否則怎會為一個凡人受挾於他?可若不是她,天魔本人又在何處?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