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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戰爭中,決定作戰方案時,一是看對戰雙方的距離,二是看對戰兵種。即使二戰已經過去了幾百年,大多數國家沒有大規模作戰的經驗,但不管是通過地域衝突也好,虛擬作戰也好,他們都在防備可能到來的戰爭。

而現在,這場戰鬥,敵人是失落綠洲,人數十一人,距離黑門山脈八公里。

他們看起來只是螞蟻,但因為背上了一個稱號,於是“伊甸園”便幾乎耗光了它的內存。

因為他們是執法者。

在鍾離望等人攻佔森林內的軍事基地時,北歐軍團其實早已經開始準備。阿爾忒尼斯緊盯着整個挪威的一舉一動,相比於這十一名執法者,她更擔心的是趁虛而入的其他人。

失落綠洲只是魚餌。

所以直到剛才,她也沒打算理他們。蘭馬洛克已經去往挪威海底,解決那些服務器的問題。而那名少年的情況也已經穩定,現在他正坐在自己身邊,看着環繞在整個指揮室的屏幕和數據,臉上露出好奇的表情。

上陣應戰的將士,有格拉海德已經足夠。

轟!

草原上響起了一陣陣狂暴的氣浪,這巨大的響聲並不是爆炸,而是一架架高速移動的飛行器在轉換方向時發出的破空聲。

這些飛行器距離地面只有不到三米高,真正意義上的薄如蟬翼。裡面的駕駛員需要趴在駕駛室里操控,從黑門山脈一直穿越這近十公里的草原,巨鯨戰團只用了不到兩分鐘。

兩分鐘,近百條白色氣浪憑空在草原上出現,超高速飛行產生的勁風摧折了沿途所有青草,如果現在是白天,從高空很容易看到瞬間露出黑色泥土的地表,就像一根根齊天的墨筆,在草原上狠狠地甩過幾道痕迹。

但第一次衝鋒,格拉海德沒有任何戰果。

沖在最前面的他彷彿透過駕駛艙看到了鍾離望輕蔑的笑容,然後是冰塊擊打在機體上的聲音,最後,智能系統檢測到了一股自上而下的壓力。

這滿屏警告只持續了短短兩分鐘,格拉海德感覺到面前的森林朝自己撲面而來,然後立刻升高了機體。

駕駛這種飛行器十分考驗駕駛員的反應速度,如果在剛才的衝鋒中,有人遲疑了001秒,那可能就有飛行器撞上前面的森林。

第一輪衝鋒結束,格拉海德懸浮在森林上空,俯視着這片平原。十一個身影在草原上若隱若現,有幾人的信號很難被捕捉,但就算是捕捉到部分人的蹤跡,這次的衝鋒,也沒有取得任何成果。

十一名執法者,完全躲開了他們的飛行器。

薄如蟬翼的機翼完全由鎳鈦合金打造,最外層延伸出一道生物型納米材料,在高速飛行下,足以切割任何攔路的東西。

就算是孫無情穿着最先進的戰甲,也是一樣。

巨鯨戰團在阿什隆市有過優異的表現,作為和東國蓬萊,聯邦那隻巨大眼球齊名的現代化戰團,如今全部聚集在了北歐。從挪威一直到北冰洋上空是一條空曠的航道,在這裡,能完美的發揮他們的制空作用。

現在,一艘巨大無比的星際級戰艦,就這樣憑空出現在黑門山脈跟前。格拉海德駕駛的上百艘飛行器就是從裡面而來,這可以說是真正意義上的航空母艦。

即使相比於東國的“蓬萊島”,這些星際級別的飛行器並不出眾,但落在一個普通的成年人身前,即使遠隔數公里,他也能感覺到這個龐然大物帶來的壓迫感。

就像是一座新的山巒。

但當格拉海德重新拉高他的飛行器時,草原上的鐘離望,解開了自己的恩賜。

他站在所有人的最前面,身後的蘇盡和孫無情還在往前追趕,上原京介和承萬里隱藏在自己的恩賜中,蘇盡帶着自己的人,不緊不慢地藏在隊伍的中心。

這下,所有人都能看見他。

甚至都有人忘記了,他上一次出現在公眾面前,是什麼時候。

或者說,包括各個時間線上的他,都一直隱藏在世界的背後。偷偷的,悄無聲息的招納不同國家的執法者。從卡塔爾到溫蒂尼,從破壁者到孫無情。無數的時間線上似乎有無數的他,來組建起這個看似弱小,卻影響了全球戰局的失落綠洲。

而今天,這個時間線上的他,出現在所有人的眼前。

這嚴重干擾到了所有計算機的運算。

因為這是一個悖論。

如果鍾離望的恩賜可以讓他看見未來,或者讓未來的他傳達信息,如果他真的有改變過去的本事,那今天他站在這裡,就肯定知道這不是他的死期。

既然這樣,北歐軍團的反抗,還有什麼意義?

同樣的念頭出現在格拉海德和阿爾忒尼斯的腦海里,他們知道失落綠洲的背後就是鍾離望,但從來不敢想象他下場作戰的場景。

因為到底如何殺死他,或者殺死跟在他身邊的人,是一個無人知曉的難題。

計算機也不一定知道。

因為他的出現,場面有了一瞬間的停頓。但下一秒,數十道精純的鐳射光柱從高空上的巨鯨戰艦沖射出,瞬間覆蓋到了鍾離望剛才站立的地面上。

命令是阿爾忒尼斯發出的,沒有給鍾離望任何說話的時間,教堂要殺死所有人的決心,如磐石般堅定。

但那一瞬間,格拉海德似乎聽到了一聲嘲笑。

在鍾離望消失的那一刻,整片草原,又開始激蕩起恐怖的力量。即使身在高空之上,格拉海德駕駛的飛行器,也捕捉到了這片恐怖的電磁之海。

這十一名執法者的腦電波,似乎比教堂地底,“伊甸園”的計算集群,還要強大。他們面對的不是普通的敵人,這也是他們放棄了遠距離打擊的方案,選擇近身戰鬥的原因。

格拉海德重新壓低飛行器,所有的駕駛員也再次降低他們的高度。飛行器尾部燃起了幽藍色的火焰,加速度讓沉浸在緩衝液中的駕駛員有一瞬間的恍惚,但下一秒,他們已經出現在了百米之外。

恐怖的速度橫掃整片草原,越來越多的飛行器加入了戰鬥,“伊甸園”控制着它們的覆蓋航道,而駕駛員要做的,就是憑肉眼和經驗,做最後的微調。

一架飛行器掠過孫無情的身邊,足以切割一切的機翼離他的戰甲不到一米。往前奔跑的他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林瓊露就在他身後不遠處,他刻意放慢了速度,確保自己的恩賜可以籠罩住她。

但那股臣服的力量,是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住的。這些虎鯊一般的飛行器就像是見到了血腥的肉塊,正以林瓊露為中心,呈半月狀划出一道又一道的氣浪,當真想要把這名少女至於死地。

畢竟在戰場上,性別和年齡,都是虛妄。只有不會說話的屍體,才是真正的戰果。

所以即使掌握着強大的恩賜,孫無情也不敢怠慢。每一次躲避敵人的飛行器,都像是和死神擦肩而過。他的鐮刀在這片草原上一次又一次的落下,這十公里的距離,格拉海德帶領着他的部隊衝鋒了一次又一次,即使失落綠洲的強大可以幫他們躲避一次衝鋒,但一直躲避下去的概率,可以說是微乎其微。

在教堂眼裡,如果你還能活下來,那才叫概率之外。

轟!

空氣中的水氣瞬間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凝結,一座冰山拔地而起,幾架正在轉換航道的飛行器躲閃不急,在割破一道又一道冰牆之後,終於成功地被封進了冰山之中。

反擊,突如其來。

這座憑空出現的冰山成了影響航線的一道屏障,許多飛行器根本來不及減速,鋒利的機翼在冰山上留下一道平整的切線,頭頂落下無數的冰屑,也延緩他們一絲速度。

這轉瞬即逝的機會,承萬里把握得很好。

狂風卷上了這架飛行器,輕輕一沾又立刻離開,但一枚炸彈,已經被放進了飛行器尾部的縫隙中。

一次又一次的爆炸,開始在草原之上響起。戰爭在第二個照面之後就進入了白熱化,空中的飛行器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減少,但這些抵抗着他們的恩賜波動,也開始起伏不定。

“現在,看清楚了嗎?”忽然,狼狽地躲避着敵人的持椅人忽然感覺世間慢了下來,他鬆了一口氣,順着鍾離望的聲音往半空中看去。所有的飛行器彷彿靜止,它們尾部的藍色火焰就像是天上的繁星,而在繁星之中,承萬里正在往下墜去。

持椅人點點頭,然後又看向自己正前方,一架飛行器正準確無誤地朝自己衝來。從這個距離看,就算他能躲開,對方也會有很大概率割破自己的戰甲。那層納米材料上一定也有毒性,就算是流出一滴血,他都有可能徹底失去性命。

草原上的對戰他根本派不上用場,但即使是這樣,鍾離望也沒有拋棄他。

“去和萬里換一個位置。”說完這句話,鍾離望慢慢鬆開了握着持椅人的手,下一秒,承萬里取代了他的位置。後者瞬間反應過來,然後重新化作一陣颶風,躲過了這架近在咫尺的飛行器。

這片戰場在鍾離望眼裡就像是一幅抽象畫,他悠然地走在草原上,隨時搭救處於危急之中的戰友,還不忘把戰線繼續往前壓去。他的目標就是那黑門山脈旁的巨鯨戰艦,現在,他們大概走完了百分之二十的路程。

“啊,格拉海德先生,好久不見。”一架飛行器不知何時出現在他的身邊,正在緩慢的向他移動。但在他的恩賜外,這架飛行器已經是最高功率朝鐘離望撲去,也只有格拉海德,能夠掌握這種速度。

鍾離望輕輕一彎腰,機翼貼着他的臉划過,他能感覺到這股勁風,但戰甲連一絲皮屑都沒掉。

望着格拉海德遠去的背影,鍾離望再次站直身子,孤獨的站在星空之下。

自從獲得恩賜以來,這大概是他最瘋狂的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