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阿瑞斯的戰鬥就像貓捉老鼠的遊戲,眼前不斷放大的長矛,就像是南極洲上砸下了一顆冰冷的流星。
一股比自己的恩賜還要冰冷的寒意,籠罩在雲芊流心頭。長矛的破空之聲,在自己看到阿瑞斯投擲出的那一刻,就已經在耳邊響起。
速度和力量,雲芊流都沒有。
她的寒冰在特定時刻能起到奇效,但剛才與阿瑞斯的一個照面,已經徹底的宣告了她的失敗。
鍾離望幫她爭取了一點時間,使得她可以像阿瑞斯那樣,把恩賜凝聚在她的周圍。身邊的水分子像是受到了某種命令驅使一樣,迅速聚集在一起。而從雲芊流大腦內延伸而出的腦電波,則儲藏了某種奇妙的命令式,當這片薄薄的冰層碰到敵人的時候,最極致的寒冷將會向他身上蔓延。
當然,理想總是很美好的。
雲芊流的恩賜確實毀壞了阿瑞斯的武器,他的長矛尾端已經變成了一地冰晶。但她的力量根本來不及蔓延到阿瑞斯的身上。
他的動作太快了,而且很果斷。
飛馳而來的長矛剛剛闖進雲芊流的冰雪領域,如果放慢時間來看,會看到成片的冰晶,順着長矛兩側迅速商生成。但又在下一個瞬間,被上面裹挾着的恐怖力量撕碎,散做漫天的冰塵。
下一秒,便出現在雲芊流面前。
殺了書院青女完全沒有問題,正如同教堂要襲擊林瓊露,但不敢對孫無情下手一樣。
所以他的長矛所指,不偏不倚,毫不留情。
每一次決定的失敗,都有可能導致一個人的死亡。
鍾離望和承萬里大驚失色,兩個速度最快的人正迅速的朝雲芊流靠攏,長矛的速度不可能比子彈快,但上面攜帶的力量,連他們也很難輕易靠近。
僅僅是接近這根長矛,承萬里就感覺到自己周圍的風壓受到了迄今為止最嚴重的壓制。
這個瞬間,長矛距離雲芊流的腦袋不到一米,而鍾離望和承萬里,還有兩步之遙。
按照“朋友”的說法,雲芊流已經必死無疑。她的恩賜或許還會把阿瑞斯的長矛全部冰封,摧毀他的武器,但絕對沒有生還的可能。
孫無情的幻境已經張開,但在孫無情眼中,阿瑞斯的長矛並沒有任何的偏移,他的頭盔應該有“伊甸園”來建言獻策,這裡畢竟是教堂的地盤,阿瑞斯畢竟是十二主神,孫無情的小伎倆,在這種層次的敵人上,終於失去了效用。
不管這位戰神是否陷入了瘋狂,但從他的動作看,他的進攻就像一台機器那樣冷靜。
無法對抗,孫無情和“朋友”觀點基本一致,面對這種等級的敵人,只憑他們,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這是絕對無法戰勝的對手。
如果雲芊流失敗,那下一個商場的,很可能就是林瓊露。只有她的臣服恩賜才可能阻止失去武器的阿瑞斯,然後再由孫無情和鍾離望聯手把他殺掉。
這便是“朋友”的計劃。如果雲芊流成功,那麼他們的勝算就會大一點。
但現在,他們獲勝的概率,在這台超級計算機的眼裡,沒有絲毫變化。
勝率,遠小於零。換句話說,這在概率之外。
這是“朋友”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從來只有它把危險排除在概率之外,但這一次,教堂把這場戰鬥完全控制在自己手中,無論是失落綠洲還是學院,都錯估了阿瑞斯的實力,以及他出場的時機。
如此重要的十二主神,沒有出現在任何重要戰場上,而是選擇在這裡攔住他們,看來,教堂要比聯邦更捨得下血本。
現在,只能拚命了。
是那種拚命都不一定能贏得拚命。
但這接下來的計劃,全都建立在雲芊流的死亡上。當阿瑞斯的長矛被擲出的時候,她的死亡,就已經被確定。
但偏偏有人不信。
不管是“朋友”還是“伊甸園”,都算不到個人的想法。每個人心中的想法永遠處於一種量子不可測的狀態,只有當這一刻發生的時候,這小小的選擇,就彷彿風暴一樣席捲了整個未來。
當雲芊流失敗的那個瞬間,一直縮在後面的蘇盡,把手放在了置換回來的持椅人身上。
後者僅僅是回頭看了他一眼,這個時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雲芊流和阿瑞斯之間,沒有人注意到蘇盡的動作。就連趙山客,也忽略了這個小小的舉動。
在所有人,甚至是機器的眼裡,蘇盡,永遠承擔的是戰場後方記錄員的角色,同時也是他們的護身符。他的存在是蘇不盡留給所有人的威懾,是一個遊戲難度增加的設定。
拋開這些光環不談,蘇盡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剛剛好六級的身體素質,連一個聖堂部隊的狼女也打不過。
但就在這個平平無奇的瞬間,他站了出來。
持椅人回頭看了他一眼,但自己的肩膀卻被這個書生握得生疼。
他立刻就明白了蘇盡的意思。
“你死了怎麼辦”就在阿瑞斯擲出長矛的瞬間,持椅人下意識地問道。
“那也不關你的事。”蘇盡一改之前的嬉皮笑臉,遮擋住面部的戰甲已經分解,露出了他那張特有的東方人的臉。
這名書院的少爺,連長相都是那麼的普普通通。
然後,就在下一秒,持椅人的身體先和雲芊流互換,然後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又把蘇盡換了過去。
這個時候,阿瑞斯的長矛,距離蘇盡不到一米。
置換,只是一個瞬間的事。
長矛的進攻對象,就從教堂與殺之而後快的書院青女,變成了他們避之不及的書院少爺。
現任東國書院院長蘇不盡的兒子,他的身上僅有書院東流閣管理員的名稱,除此之外,大家只知道他是書院院長的兒子。
但只有喬治和余念這種層次的人才清楚,蘇盡到底意味着什麼。
這個少年的大腦里存有東國上下五千年的所有史料,甚至大多數是他們先輩的記憶。經過上千年的傳承,書人大腦皮層的海馬體遠比普通人要活躍,更方便記憶所有的東西。
但這種虛無縹緲的記憶,這種可以隨時被一筆篡改的東西,很少有人能理解它的價值,也就沒有人能說得清,威懾他們的,到底是蘇盡的父親,還是蘇盡自己腦海里的記憶。
這一個人,就代表了東國五千年來的精氣神。
所以他取代了雲芊流的位置,這是他的青梅竹馬,是他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對於蘇盡來說,走出這一步,不需要什麼掙扎和思考,更不會有身為書院少爺的責任與負擔。
對於他來說,這才是應該做的事。
書人代表書院,書院代表東國。
但不僅僅是現在的東國,而是五千年的文化史上,無數的東國。
看着不斷放大的長矛,蘇盡想起自己離開書院之前,曾經問過自己的父親,自己這次離開,站的是什麼樣的立場,又要做什麼樣的事。
當時雲芊流和趙山客都站在身邊,蘇盡倒着一杯茶,沒有任何避諱。作為他最親密的人之一,蘇盡從來沒見過他遮遮掩掩,彷彿沒有什麼事需要悄悄商量,更不會像吝嗇的富商給自己兒子看寶藏一樣偷偷摸摸。
“站在東國人的立場,做東國人該做的事。”他看着青色的茶水落入瓷杯,四周吹來一陣花草香味,和茶香一道鑽入鼻尖,沁人心脾。
“什麼是東國人該做的事”蘇盡不解。
“別忘了你的記憶,記憶成就一個人。”蘇不盡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笑道“對於你來說,你想做的事,就是一個東國人該做的事。有時候,不要懷疑。”
此時此刻,這些回憶就像洪水一樣湧上心頭。作為書院少爺的他,很少有機會直面死亡,沒有人敢對他下手,甚至當鍾離望用槍指着他的時候,自己的父親都會一個電話打過來。
蘇盡的背後是一個國家,有東國在,沒有人敢傷他。
除非他自己找死。
那樣,就沒人攔得住了。
蘇盡忽然感覺時間變得很慢很慢,但他知道這不是鍾離望的恩賜,這更像是一場夢幻,他的腦袋不能動,眼睛不能從長矛上移開,只能看到長矛的尖端距離他的雙眼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父親說的話還回蕩在他的腦海里,但蘇盡已經分不清他說的是什麼,只是一些混亂的記憶碎片,但對書人來說,這種記憶的崩潰更讓他們受傷。長矛還未刺中他,蘇盡的嘴角已經流出了鮮血。
就像救不了雲芊流一樣,換成蘇盡,鍾離望和承萬里還是沒辦法。
這一個瞬間,所有人都還處於驚愕的狀態,包括擲出長矛的阿瑞斯。
殺了蘇盡,意味着書院和教堂全面開戰,在聯邦的配合下,整個大不列顛島將陷入一片戰火之中。
沒有人會想到這個結局。
但萬幸的是,喬治有做好這個準備。
轟
一道粗壯無比的白色光柱瞬間穿透了天花板,幾米厚的岩壁在這種武器下被視若無物,就連阿瑞斯的長矛,也被迫改變了原來的軌跡,又在這種動能武器下,湮滅於虛空之中。
而蘇盡,則被長矛上攜帶的剩餘力量撞飛幾米,但很快爬了起來。
剛才他站立的地面,僅僅一腳之隔,出現了一個深不見底的空洞。地底看起來還有其他的空間,但都被這一個恐怖的武器轟開,毫不留情。
“東國人做事,難道都不經過大腦的嗎”就在這時,一道成熟的女聲從天花板上傳來。空中漂浮的粒子忽然亮起了光芒,然後慢慢組成了一名女子的模樣。
十二主神,雅典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