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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也和我一起留在這裡。”在偃京最高規格的會議室外的另一個偏廳,黃紅相間的華貴毛毯蓋着眼前的一切,張依瞳和蘇盡一左一右坐在椅子上,彷彿整個世界的喧囂都離他們遠去,即使整個世界都變成廢墟,這個房間的華貴也足以維續人類可笑的幻想。

好像,外面的會議和幾百年來的會議都一樣。

“你是因為國籍,我是因為不夠資格。”蘇盡正襟危坐,滿臉書卷氣:“但我們都知道今天是為了討論什麼。”

“有時候我很羨慕你們。”張依瞳知道東國能聽到他們所有的對話:“聯邦和歐盟都已經做不到這一點,等待他們的只有救贖或者毀滅,東國還可以選擇。”

“我相信兩條路我父親都不想選,我們只有兩條路。”

“不是有第三條?”張依瞳笑道:“如果不是第三條,我也不可能被允許坐在這裡。”

第三條路,她的兒子。

“沒有國家會把籌碼壓在一個人身上。”蘇盡知道張依瞳明知故問,所以只是喃喃自語:“但這兩條路……都不好走。”

“難道他們不就是把籌碼壓在你父親身上?”

“這不一樣!他們只是聽取我父親的意見。”

“你覺得你父親會選擇哪條?”張依瞳不能進入會議室,作者也不敢隨便亂寫,所以兩人只能在房間里瞎猜。

“沒有人敢分裂東國,我們幾千年來面臨過不下上百次的分裂時刻,但分裂的人絕沒有好下場……”蘇盡扶額嘆道:“但這次不一樣。我倒是很想知道,你覺得余念會不會把世界毀掉?”

“余念……是這樣的人。”這個問題張依瞳不管被問過多少次,回答只是從不確定慢慢變得越來越篤定。直到在北極發生那件事情,這一切都沒有回頭的可能了。

鍾離望曾經跟他說過二十多年後的未來,那個時候才是余念真正要動手的時候。

不過他是猜的。

他自己沒有去過未來,他甚至也很想去未來看一眼。卻沒想到就在準備離開地球做這件事的時候,他卻被一個不講道理的小女孩悶殺在鐵牆中。

何等諷刺。

原來沒有二十年後了,這一切都是他們自己編織的謊言。張依瞳把這些謊言帶去了十五年甚至是二十年前,由吳忘語親自編製起一張巨網,讓所有的一切再度回到現在這個時間線。

非要這樣不可。張依瞳的眼睛裡閃爍着光芒,有些計劃,獨屬於她。

蘇盡沒有接話,只有機器人幫他們送來了水果和水,除此之外,兩人沒有更多的對話。蘇盡盯着腳下的地毯,用手轉着茶杯,鼻尖貪婪地嗅着茶香。

張依瞳環顧四周,偶爾看向身後的那副山水畫,手邊的茶碰也沒碰。

房間內聽不到任何的聲音,但兩人都豎起了耳朵,這厚重的地毯上掉落一根針或許都會被他們聽到。

但什麼也沒有。

而在真正的會議室里,已經開始舉手表決。

書院院長攜數名執法者坐在下三排,他沒有回頭看最高領導的表情,作為書院院長,他已經盡到了自己的職責。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停留過,而這位平時玩世不恭的書院院長,此時也收斂了自己所有的表情,不苟言笑的坐在桌前。

這裡所有人的目光,加起來,就是一個東國。

是十幾億條人命。

“第一個議題表決,新九州計劃實施方案。”

回蕩在會議大廳的聲音還未落下,已經有人迫不及待舉起了手。

蘇不盡抬起頭,掃視整個大廳,所有的代表,他們的表情和動作都映在蘇不盡的眼中,作為他不會遺忘的記憶,成為東國歷史上的一部分。

五千年來,即使是從蘇不盡的視角來看,也是歷史性的一刻。

過去幾千年的會議表決,從來不會以整個地球毀滅為前提。

但今天不一樣。

蘇不盡舉起了手。

“議題表決通過。”這是“太初”的聲音,它是沒有感情的機器,並不會看氣氛行事。

蘇不盡感覺呼吸有些困難。

“第二個議題表決,火種計劃實施方案。”

這一次,會議室就安靜了許多。

聲音落下,卻沒有手舉起來。

偌大一個會議室,好像連呼吸聲都停滯了。

然後,有一個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飄到了蘇不盡的身上。

書院,坐在下三排的一側,看起來,沒有任何的權力,普普通通,就是幾個幹部而已。

但這就像是一個信號,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看向了蘇不盡。

東國,看向了蘇不盡。

因為這是他提出的方案。

曾幾何時,書院作為歷史上所有政權家的幕僚,提出過很多有建設性的意見。為了把歷史更好的記錄下來,為了收集更多的數據,蘇家一脈做了很多事。他們就是東國的海馬體,對於東國人來說,歷史,就是一切。

坐在這種類型的會議室中,蘇不盡感覺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幾千年來,好多次。

好多次,蘇家人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東國,延續了五千多年了。

蘇不盡慢慢舉起了手。

很快,有一個代表也舉起了手,他看向蘇不盡的眼神里,充滿了尊敬。

然後,他們都舉起了手。

“第二個議題表決通過。”

這個聲音還在會議室迴響,整個東國機器都已經開始運作。為了這上千人的表決意見,東國會拼盡全力,去拼搏下一個未來。

“第三個議題表決,魚腹計劃實施方案。”

這一次,蘇不盡靠在了身後的椅背上。

同樣是長時間的沉默,後兩個議題儘管已經討論完畢,甚至連未來數年的細節都已經考慮完善,東國有實力也有能力完成三個艱巨的任務。

但開弓沒有回頭箭。

對於第三個議題,蘇不盡既不贊同也不反對,這個計劃相當於東國把寶壓在了一個人身上。雖然他已經自作主張把資源撥給了那個少年,但不代表他認為東國未來的命運系在此人身上。

張依瞳玩的是過家家,但蘇不盡不是。

他選擇了棄權。

但書院其餘人無一棄權,他們拿着手上的報告沉思,有人也在沉思,有人的目光一一掃視着台上眾人,卻發現他們也在偷偷看着彼此。

書院院長不表態,這讓所有人都有些為難。總要有人來擔這個責任,如果

書院不來,還能有誰?

還能有誰?

或許是東國自己。

就在這陣沉默之中,東國最高領導舉起了手。

彷彿就是輕輕一舉,卻好似一座山。

沉重的壓力,壓在了所有人的心底。

這是一件小事情,相比於前兩個任務來講,這個任務所耗費的資源最少,代價最小,卻有那麼一絲可能獲得勝利。

這和賭博有什麼區別?

蘇不盡忍不住往後看了一眼,這個舉動落在其它人眼裡似乎有些大膽,但最高領導也回應了他的目光。

僅僅是一個目光而已。

。。。

“結束了。”蘇不盡帶着書院的人走進張依瞳兩人等待的會議室。她還醒着,蘇盡卻打起了瞌睡。

張依瞳沒敢問,蘇不盡身後的人氣勢洶洶,書院院長走在這棟大樓里,感覺有了平時沒有的壓力。

這裡就她一個聯邦人,書院還有她的妹妹,有忘語和林瓊露,沒有她耍小聰明的餘地。

她唯一怕的,是有關孫無情的議案沒有通過。

這證明,他們沒有了價值。

“我不知道怎麼選,我棄權了。”蘇不盡沒有隱瞞,臉上帶有幾分真誠的歉意:“不過大家都同意了。”

張依瞳把自己摔回椅子上,抓起身邊的茶杯一飲而盡,近乎誇張的動作把蘇不盡身後的人都嚇了一跳,驚醒的蘇盡只看到她放鬆的躺在椅子上。

“那麼說,我只要等結果就好了?”她笑看着蘇不盡。

“會有給你的工作的。”蘇不盡對她伸出手,說道:“要勞動才有飯吃。”

蘇盡在一旁看着自己父親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蘇不盡的腰比之前要彎了。任何細小的變化都很難逃過書人的眼睛,這次會議徹底改變了一群人的想法,把北極發生的那些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了他們。

執法者,不再是秘密。

在過去的幾千年間,讓整個國家來收拾執法者的爛攤子,幾乎沒有。執法者根本不可能掀起世界範圍的災難,說到底,他們只是一些會變魔術的普通人。

但今天發生的事,顛覆了他們的認知。

不管是蓬萊還是九州,其建造的本意並非是用於此,不過現在,東國別無選擇。

蘇不盡帶着兩人準備離開這個會議室返回書院,但就在這時,他忽然彎下腰,重重地咳嗽起來。

離他最近的白澤先是皺眉,然後迅速的關上了會議室的門。

書院其他人立刻扶蘇不盡坐下,但所有人都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包括蘇盡。

等到蘇不盡咳嗽稍緩,他深深的彎下腰,沒有接過同伴遞來的茶水。而是用舌頭舔了舔上顎的鮮血,突如其來的鐵鏽味讓他的眼神有些恍惚。

“我今年,幾歲了?”

這句話一出,所有人都愣在原地。蘇盡看着自己的父親,瞳孔微縮,好像意識到了什麼。

“對了。”蘇不盡很快回過神來,深呼吸一口氣,語氣又恢復如初。

“蘇盡,準備一下書人的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