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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顯赫的事情告一段落,這段有驚無險的經歷也着實敲打了一下孫無情的狂妄。不論是在實力還是階層上,自己都還和別人有相當大的差距。

更何況,現在張曉曉不在,父母不在,能照顧忘語的,只有孫無情。他不能再像以前一樣,想去哪去哪了。

“吃飽了嗎?”他細心地幫忘語擦掉嘴唇上的油。

“嗯。”吳忘語乖巧地點頭。她吃飯已經很有規矩了,不會再像剛來的時候弄得滿地都是。

她成長得很快,慢慢有了十二歲女孩的樣子。但回想起她以前的經歷,孫無情心裡還是有些觸動。

“困了。”聽到這道稚嫩的聲音,顧汀和他夫人都笑了起來。他們正在院子里露天燒烤,枕着夜晚的星空,享受難得的熱鬧。

顧汀夫人帶着忘語回房間,篝火邊只剩下孫無情三人。秦楚安的嘴角依舊掛着微笑,整張臉看起來笑意滿滿。但孫無情忘不掉他收起笑容的那個瞬間。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型的屏蔽器,申請了a級屏蔽。只要不涉及機密的對話,數據不會留檔。

顧汀終於開口。

“我是沒機會去學院的。”顧汀苦笑:“但你父母,還有曉曉,都是學院出來的。你母親還在那教過書。”

“張依瞳?現在好像還是教授。”秦楚安說道:“你們一家失蹤的事件,我是查不到的。張曉曉當時都瘋了,四王之老虎啊,一個人快把首都掀翻了。但直到上個月才找到你。”

孫無情握着手裡的酒,有些沉默。

“你現在怎麼也喝酒了?”

“我以前是什麼樣的?”孫無情喝了一大口酒,他似乎很喜歡這種味道。

“孫無情,真無情。大家以前都是那麼說你的,說你爸給你起這個名字,已經是暗示要給你當執法者了。”秦楚安說道:“以前有女孩子不懂事,一起玩的時候大吵大鬧,你是直接打暈別人的。現在變化到是不小。”

“略有耳聞。”顧汀喝了口酒:“之後你被傳庭拉來臭罵一頓。很多人都知道你的名字了。”

孫無情苦笑,聽着別人討論自己,腦海里卻沒有絲毫記憶。秦楚安是他發小,一起住在卡梅爾城數據中心旁邊。說起他們的童年,秦楚安滔滔不絕,但從他的語氣里聽得出,以前的孫無情和現在不太一樣。

沉默寡言,冷若冰山,沒有人能和他說上幾句話。也只有陽光開朗的秦楚安會來找他。他小時候胖,臉上又經常掛着莫名的笑容,也沒有人會和他一起。

但他說的一切,孫無情都沒有印象。有關他父母失蹤的事情,顧汀和秦楚安更是一概不知。

“那個提烏斯學院,到底是什麼?”聊了一會,他開始轉移話題。

聽到這句話,顧汀站起身,往火堆里添了一把火:“你們慢慢聊。”

目送顧汀離去,關上了房門,秦楚安才開口:“學院的事情,是s級機密,在外面談論,是要受罰的。”

“這麼神秘。”

“不是神秘的問題,‘朋友’負責過濾信息,這是由上議院定下的規則。在屏蔽情況下,可以談。”秦楚安確認了屏蔽器在正常工作:“但學院的事情,也不好說。”

他喝了一口酒,和孫無情講起了學院的事。

聯邦很早就不需要學校了。“朋友”足以完成對上億人的知識教授,全真模擬可以保留在學校上課的感覺。但這個方法很快也被獨立教學取締,只要一個人到了學齡,“朋友”就會幫助他獲取基本的知識,直到他可以勝任某種工作,或者在家閑着。反正自從能源可以免費使用後,人們已經沒有了生存的壓力。

社會不需要太多的教育。這是“朋友”給出的結論。太多的知識只會造成人們對現狀的不滿,對“朋友”的反對,以及對更高階層的追求。

“朋友”和一部分人都不希望看到這點。限制教育,是控制社會的一個很好的方法,一千年前,人們也是這麼做的。

所以整個聯邦只剩下了一個學校,設在首都一個偏遠的角落,無論使用任何手法,都查不到這個學校的地點。

“提烏斯學院,是專門培養執法者的學院。整個聯邦,也就只有執法者這個崗位需要用這種傳統的方式來培養。一是為了保密,二是為了權貴相互交流。但實際上,學院本身才是最大的權貴。”秦楚安笑道。

“什麼意思?”

“錄取的對象並非受任何人控制,沒有走後門,沒有權錢交易。他們想要誰,就向誰發錄取函。就像忘語一樣,不看基因血統,我甚至不知道其中的評價機制是什麼。”秦楚安說道:“所以一直以來,這個階層一直都有人員流動。李承乾原來只是一區的普通富商,被一紙邀請函邀請進學院,一區便多了李家這樣一個怪物。如果下一代沒有再進學院的人,李家理所應當會沒落。這很有意思。”

他拍了拍孫無情的肩膀:“所以我讓你相信學院,因為你沒辦法不相信。你的父母,還有張曉曉,都是從學院出來的人。你進去,也算是承了家業。就算裡面有你的敵人,但也還有你的朋友,比如我。”說到這裡,他伏在孫無情耳邊,壓低聲音:“裡面肯定有你父母的線索。整個聯邦,沒有比學院更高的地方了。父親讓我幫你。”

沉默了一會,孫無情舉起他的酒。

“謝謝。”

他自認為很難相信別人,無論是在任務時,還是在面對顧汀和王義時。但現在看來,他似乎願意相信秦楚安。儘管他都不確定他一定說了真話。

只是遇到張曉曉,遇到忘語後,自己的感情似乎豐富起來。每次忘語在眼前,自己的心總是變得柔軟。

失去了十幾年的記憶,按秦楚安所說,似乎連骨子裡的冷血無情也丟掉了。

學院啊。“朋友”根本不會提這兩個字,孫無情第一次知道,聯邦有這樣神秘的地方。在這種高度現代化的社會,還保留着這樣傳統的教學方式,這讓孫無情更加好奇。

專門培養執法者的地方?那豈不是執法者滿地走?自己這身力量,真的可以在那裡站穩腳跟嗎?

“孫哥。”秦楚安看着逐漸熄滅的篝火,語氣和剛才有些不同:“當特殊執法者,有沒有什麼感覺?”

孫無情看向他,逐漸變暗的四周,只有他們之間的屏蔽器閃着藍光,映着他的臉。

臉上已經沒有了那種笑容。

“什麼意思?”

“我看過你的行動報告。三次行動。”秦楚安說道:“第一次,你沒有殺死襲擊你的聯邦士兵;第二次,你沒有聽‘朋友’的勸告離開;第三次,也是如此。”

“你想說什麼?”孫無情帶上了點怒氣。

“並不是否定你,而是,這真的不太像執法者的作風。”秦楚安說道:“孫哥,你知道為什麼要有執法者?電腦能幫人類決策,但有些事並不能幫我們執行。這才需要我們。如果我們不能嚴格按照數據結果去執行任務,而是會被情感左右,讓結果偏離計算,那‘朋友’有什麼存在的意義?忘語很可愛,我並不是指責你去救她,但身為執法者,應該首先履行自己的職責。孫哥,聯邦的未來,在我們的肩上。這不是一條兩條命的事,前幾天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國家內部已經混進來了許多人,他們……”

“行了,我知道了。”孫無情打斷了他的話。

他不想和他辯什麼。事實上,他想的很明白。每個人都有權利做出不同的選擇,不管他接不接受秦楚安的想法,但事實確實如此。如果秦楚安在場,或許真的會離開忘語。她會被埋在廢墟下,或生或死,都無關緊要。

但他想救,每次回想起那天的行動,他都不後悔做出這樣的選擇。執法者的要求他明白,所以他一直懷疑自己的資格。

現在學院寄來了錄取函,還帶上了吳忘語。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明白的,孫哥。”秦楚安又恢復了那種笑容,說道:“我相信你可以。”

說完他關上了屏蔽器,機器人走過來,熄滅了篝火。夜晚的風有些清冷,孫無情緊了緊身上的衣服。

他是在聯邦出生的,從有記憶起,腦海里就連上了聯邦最強大的計算工具。可以說,他是最適合執法者的人選。在夜總會讓他殺人時,他自認沒有一絲猶豫。握槍的手絕不會因為殺人顫抖。

但是為什麼他會救忘語呢?

他走進顧汀的房子,悄悄走進了忘語的卧室,看着她在溫軟的大床上熟睡,身邊還亮着一盞檯燈。

從那天后就是這樣,沒有燈光,她睡不着。

看着她稚嫩的睡臉,上面已經恢復了血色,顯得十分可愛。孫無情的心沒來由的一顫。

為什麼呢?

他在門邊看了很久,直到夜色漸深,他才回屋睡覺。

。。。

“你要去卡梅爾城?”“朋友”吵鬧的聲音又開始了。看來事情告一段落,他在孫無情腦海中停留的時間長了一點:“有人申請了屏蔽,你們昨天到底聊了什麼?”

孫無情和忘語正在原來的公館收拾東西。張曉曉不在,他們只是各拿一個小箱子,東西很少。

“哥哥,我們去哪?”忘語也問了一聲。

“去學院。”孫無情說出了這句話,但“朋友”卻沒給他紅光警告。這種懲罰由系統來掌管,沒有警報,證明他有資格說出這個詞。

“你們收到了錄取函!我的天啊!”“朋友”說道:“忘語也收到了!卧槽!”

孫無情真的覺得它不像一個機器。

“走吧。”他拉起忘語的小手。

“姐姐,怎麼辦?”

“她會去那裡找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