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無情沒有往下探索，據他拿到的設計圖，整個三百層以下是一塊整體，不區分層數，形狀像一個倒放的漏斗。如果放在地面上，看起來會像一個金字塔，裡面擺滿了計算集群，而且還有無數的自我修復系統。

所有系統協調工作，破損的CPU就像人類代謝下來的細胞，自然有其它的系統來進行更換或修理，可以說，只要有能源，它就能源源不斷的輸出無盡的計算力。但如果能源中斷，這些埋藏在地底的集群，可能就會被高溫毀於一旦。

回到第三百層，李建成早已經不知去向，空氣里余留着咖啡的香氣，杯子已經被機器人收走。

應該找個合適的機會，和管甚說自己身體的事。孫無情想着，離開了這片地下設施。

但城堡里，似乎有點安靜。

現在已經是晚飯時間，走廊被鍍上了一層金色，按道理，應該有些熱鬧才是。

他想了想，往公共休息室走去。

原來人都聚集在這裡。

從他聽到秦楚安的那聲吼叫，再下到地底，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

現在，公共休息室里坐着不少人，卻唯獨沒有秦楚安的身影。

張靈秋坐在角落，幾個女伴圍着她，包括胡卿意在內，小聲安慰着。男生們坐在一邊，齊桓正在整理身上的衣服，領口處明顯有些凌亂。

見到孫無情進來，大家先看看他，又看看張靈秋，都沒說話。

齊桓沉默了一下，示意孫無情看一下自己的手環。

“秦楚安和他爸打了一架，沒打過，被帶走了。”孫無情收到了齊桓發來的消息。

“為什麼？”孫無情好生奇怪，從秦楚安的表現看，他應該是怕秦兵不同意他們在一起，但男女戀愛，幾百年來都已經趨於自由，他父親有什麼資格干預？

莫說秦楚安打架打不過他老爸，就拿他提烏斯學院S級學員的身份，今後怕是家產都用不着他繼承，他怎麼那麼聽話？

於情於理於利，他都沒必要聽他的。

有點蹊蹺。

“剛才他父親說了好過分的話。”正想着，胡卿意給他的手環也發了消息。她當時就在隔壁的房間里，聽到了全部的對話。

“他父親說靈秋不配他，無論如何，只要秦楚安敢喜歡這個人，他會用到一切的力量去阻止。”胡卿意悄悄地在手環內輸入。

“然後呢？秦楚安怎麼自己就和他跑了？”

“不是跑了……是被秦兵……打昏了。王清野老師就在旁邊，他也沒制止。”胡卿意隔着一段距離看着孫無情，這下，所有人的眼光都落到他身上了。

王清野都管不了，我有什麼辦法。孫無情在心裡嘆了口氣，揮揮手，所有人都自覺的離開了房間。

孫無情放了一杯茶在她旁邊，自己坐在一旁，安靜地等着，等她擦了擦眼角，他才發現張靈秋的眼神和平時不太一樣。

不是傷心，不是哀怨，反倒是微微皺着眉頭，有點困惑，有點意外。

“有問題。”她的聲音帶着點哭腔，但在這空曠的房間里，很是清晰。

孫無情笑了笑，他知道張靈秋即使是愛哭，即使是不敢殺人，但處理問題時，還是十分冷靜。

現在，她終於認真分析剛才發生的事。

“秦楚安也很驚訝。”她確認了不久前秦楚安看她的眼神：“他猜到他父親用自己的權限知道了他……喜歡我這件事。但從他的角度來看，秦先生斷不可能如此激動。也確實說了……比較難聽的話。而且……王清野老師沒有阻止他帶走楚安。”

“你的意思是，他們在演戲？”

“我……我寧願是這樣。”想起剛才秦兵說的話，張靈秋又忍不住掩面哭泣：“但是他……他說的，確實……確實是真的。我這樣的……這樣的……也確實……”

張靈秋說不下去了。不管這件事真假如何，但至少秦兵已經字字珠心。

孫無情無言，他沒想到事情能鬧那麼大。他並不如秦楚安這樣擅長情愛之事，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張靈秋，但對方的話已經進了她的心中，不論是否真有隱情，終究是在張靈秋心裡埋下了一根刺。

言語能傷人。秦兵和王清野不應該是這樣莽撞的人物。

“我去問問看。”孫無情就打算去王清野的辦公室，卻被張靈秋一把拉住。

“別去了。我們兩個的事，給我們解決吧。”張靈秋讓他坐下，似乎是想通了，便自顧自說道：“我也不知道……怎麼說。我是不喜歡他的驕縱氣的……但半年來他變了不少，我也……就……給他一個機會。我自己是不知道什麼是喜歡的，我喜歡我父母，喜歡姐姐，但總感覺這種喜歡太沉重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能給他……真正的喜歡……”

“喜歡就喜歡，哪有那麼多彎彎繞？”孫無情不解：“我看他就沒想那麼多。”

聽到這句話，張靈秋低頭微微一笑，想起上次對她告白的那天晚上，她總是很開心。

“聯繫上他再說吧。”孫無情打不通秦楚安的電話：“希望這真的只是你們兩個之間的事情。”

凡事都有動機。秦楚安談戀愛的事，秦兵完全不用急於一時，現在聯邦動蕩不安，孫無情不相信他有時間和精力去管自己的兒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談話間，太陽又一次的沉到了地平線下，王清野站在他辦公室的窗邊，看着緩緩西沉的落日，輕輕嘆了口氣。

在他身後，站着明月安然。

。。。

第二天，複雜地形作戰課程，除開少部分身體素質跟不上的人，“朋友”一直在安排一年級新生繼續上課。

但今天的場景，孫無情有些眼熟。

這正是他參加的第一次任務，十二區的唐人街，白色的礫岩牌坊上還掛着那三個巨大的漢字。就連走過他們身邊的東國人都彷彿是他當時見過的樣子。

在場的全部新生中，只有孫無情知道這一段故事。但現在，跟在他身邊的不是披着黑袍的王清野，而是十幾名實戰經驗不足的學院新生。

“任務開始。”冷酷的電子音響起，時間開始流動，肉包子的香氣躥進他們鼻間，一切都如此逼真。

“走，聽我指揮。”孫無情看一眼離他最近的齊桓和張靈秋，心想着如果當時是這些新生參加這次任務，勝算又會有多少？

走進上次住的旅館，十幾個人分開幾個房間，始終保持着通信。孫無情沒有困意，一直在窗邊站着，思考如何指揮這一支經驗不足的隊伍。

很快，便到了晚上。

手指放在牆上，在感受到輕微震動的一刻，孫無情確信了這是一次當時任務的全模擬實戰。這種手法在軍隊中很常用，經典的戰役，會使用最先進的虛擬技術來還原，讓所有新兵都能感受到戰場的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