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蟲鳴，斑駁的樹影落在泥地。難得刮來一陣微風，卻捲動熱氣令林間更悶熱。日上三竿，沒有人知曉現時幾點。

啪！

樹枝狠狠地抽打植物群，潛伏在下的夜明擰緊眉心，握着槍柄的雙手被抽疼。聽着旁邊的腳步走過，她一聲不吭地用餘光瞄。

透過植物間的縫隙，她看見兩名助教在泥地徘徊。他們從清晨到陽光猛烈，一直偽裝潛伏，她估摸已經過去幾小時。

幾小時里，從未有偽裝的隊員動過。

“嘶嘶……”一條青色小蛇突然出現手邊，夜明靜靜地盯着它爬過。這時一隻大手將小蛇抓起，繼而她聽見落草之聲。

過了一會兒四周依舊靜悄悄，她立刻領悟璃的用意——試探與考驗，偽裝的真正要領是處變不驚。

她忽而擔心周文文被璃發現。風洋還好，比周文文堅韌，但周文文的意志未算堅定，能靜止潛伏几小時怕是她的極限。

思忖間手腕被抽打，僵硬的身體慣性不動，連疼痛感也變遲緩。

正午，陽光直照頭頂，叢林的溫度不斷上升。汗珠滲出夜明塗了泥土的臉，留下一道淺淺的痕迹。

他們不知道要潛伏到何時，沒有璃的命令他們不敢動，更不敢現身。

天地間剩下鳥蟲鳴叫，此起彼伏，飢餓洶湧地侵蝕他們的意志。

早已到午飯時間，他們清晨時只吃了一點壓縮餅乾，根本不足以飽腹。加之大量出汗，體力流失飛快。

夜明抿了抿乾裂的嘴唇，視線鎖死草叢外斑駁的視野，極度集中的注意力分散飢餓感。前世經常挨餓，如今練就一套扛飢餓之法。

不過其他人未必能熬，兩聲咕嚕嚕接連響起。聲音不大，在靜謐的環境中卻能令所有人聽見。

剔透的灰瞳閃現不滿，璃冷聲喝他們現身。

不多時四面八方簌簌，綠油油的植物團逐個走出來。他們再用工兵鏟挖坑，讓泥人們爬上地面。

“剛才是誰發出聲音。”

面對質問，周文文和風洋慚愧地舉手。

“現在一點二十分，你們潛伏了近十小時，因為有人發出聲音而前功盡棄。你們甘不甘心。”璃問完，兩人面紅耳赤地低頭。

“不甘心！”夜明帶頭喊。

“不甘心又如何？”他瞥向夜明。

她面不改色，回答願意接受懲罰。於是眾人即刻到傍晚六點不能進食，周文文覺得天要塌下來。

璃不容許舉手的周文文發言抗議，進行下一個訓練項目。

訓練地點是林中小河，十個泥人乾脆不穿回衣服，帶着一身泥土到小河，赤身訓練甚是涼快。

的確涼快，因為他們要下水。

河深至膝蓋，水是泥土顏色異常渾濁。泥人們背着背囊輕易下河，剩餘的要捲起褲腿，鞋襪顧不上脫。

“好臟啊……水裡有沒有蟲子……”周文文蹲在岸上不敢下去，心疼地看着自己白皙的小腿。

夜明利索地下水，渾濁的水沒過báinèn的膝蓋。周文文見了加倍心疼，無法說服自己下去。這時夜明盯着她後面，她徒生不祥的預感。

“給我下去。”

言畢，周文文被璃踹下河，幸好夜明和董瑞陽及時攙扶，不然她得面朝泥水。

“為什麼你老是針對我！”她憤恨地瞪着岸上之人，心想無情、嚴酷、冷漠等等缺點都集中他身上，她第一次見識如此令人討厭的教官。

璃淡漠蹲下，眼眸如冰涼的玻璃。“如果你不拖慢隊伍的速度，我沒必要踹你。”

周文文想還嘴，被夜明強行拉走。十九人水中行軍，沿着河流據槍而走，來來回回的次數數不清。

水中行軍比陸地難，河床的淤泥軟軟的，非常吸力。偏偏璃在岸上催促他們快點走，惹得周文文心煩。

一不留神腳滑，她仰面倒在水裡，背上的重量拉她下沉。“救命啊——救命——”

豆子和黑虎拉起手舞足蹈的她，示意她噤聲。“水很淺，別喊了。你的聲音會暴露位置，全隊會被你害慘！”

“什麼鬼暴露，除了我們還有誰在這種荒山野嶺！”渾身濕透的周文文火冒三丈，自己髒兮兮的像個流浪漢。

“後面的跟上！”

她怒視悠然看戲的璃，恨不得上岸撕了他。奈何身上沉甸甸，她爬不上去。“跟上就跟上，催命似的！”

她憋着惱火一腳深一腳淺，反射陽光的水面蕩漾不止，晃得眼花。

很快他們感覺腳上沾了東西，刺刺疼疼，很不舒服。風洋想舉手提出，可是轉念一想沒什麼大不了，便忍着不適繼續走。

周文文也覺得不適，總想伸手進水摳。萬一摳出噁心的蟲子……她打哆嗦不願細想，若無其事地繼續走。

走了很久，璃彷彿有意捉弄他們，喊他們上岸、下水，兩個動作反覆練習。

當上岸，他們倒吸一口涼氣。每個人的小腿都有很多黑色的星星狀生物，牢牢吸附皮膚。夜明猜是類似水蛭的生物，利用吸盤吸附皮膚吸血。

“好噁心好恐怖……”周文文哭喪臉，撿起樹枝摳星星生物。

“開始練習，禁止搞小動作。”

“但是有好多蟲子！”

“蟲子能致命？既然不能就練習，想晚上也不能進食嗎。”

大鵬他們紛紛勸周文文乖乖練習別再做聲，這時她真想扔一隻蟲子到他臉上吸血。

無奈之下她忍着不看自己的腳，可是看到旁人的，惡寒遍體不覺餓。

救命啊！這才第一天。

晶瑩水花伴隨他們的上上下下四濺，直到日落西山，他們軟綿綿地趴在岸上。勞累飢餓交迫，還有蟲子吸血。

“五分鐘整理。”

一聲令下，他們千方百計摘掉星星蟲子。果然如水蛭，徒手扒扒不開它們。夜明靈機一閃，驅使影子捲起，插入皮膚和蟲子的吸盤之間。

“哇，夜明你的異能很詭異！”在周文文眼裡，夜明一雙小腿被黑暗侵蝕了一半。“誒不對，能使用異能？”

“我們不在基地里，而且雲教官沒說野外訓練期間不能使用異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