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浩陷入夢境。

眼前是黑板和整齊的桌椅，都坐滿了人。他轉頭看同桌，其模樣甚是眼熟。再低頭看自己的服裝，赫然是青苗學院藏藍校服。

講台上的教師滔滔不絕，冷浩的黑眸湧現殺意和恨意——包括身邊的同桌兼室友，往事桎梏近乎壓碎胸膛。

他冷漠地掃視四周，記憶中每一個人都在。

刺耳的下課鈴響起，身邊的同學來來往往。同桌男生笑着問他周末有什麼計劃，他冷冷不語。

忽然頭皮劇痛，有誰揪着自己的頭髮，身邊聚集了幾個人影。“黑毛怪，昨天不是叫你染白頭髮才來上課嗎？你當我的話耳邊風？”

“膽子長毛了，敢不聽鋒哥的話！不知道你這頭髮很礙眼嗎？”

“嘿嘿嘿，你們覺不覺得他的頭髮像……雌獸那裡的毛髮……哈哈哈哈！”

跟班們哄堂大笑，冷浩淡漠地斜睨同桌。此刻這個男生低頭看着課本，煞是認真的模樣。

冷浩不理會跟班和揪頭髮的人，嘲諷問他：“為什麼你的床底下會有白色油漆的罐子？”

同桌聞聲一震，盯着書本不說話。

倒是揪他頭髮的鋒哥回答：“哎喲他呀，上次澆你頭髮的白色油漆就是他貢獻的，驚不驚喜？你所謂的好兄弟一直獻計捉弄你，你還當他是好朋友？長黑頭髮是因為蠢嗎？哈哈哈！”

冷浩壓下惱火，以前的他會出手打人，導致這位“好兄弟”惡人先告狀，自己吃了不少班主任的苦頭。

時隔十多年，班主任厭惡又輕蔑的眼神就像往事遺漏的一根針，藏在心臟無時無刻刺痛。

人群總厭惡和懼怕與眾不同的人，他們的天性是排除異己。

現在他不會出手，反而跟鋒哥他們到那個地方。放學後，五個人在天台圍住冷浩，這裡經常是他挨打的地方。

不過現在，他喜歡這個地方。

他退去青澀之氣，烏黑的劉海遮掩殺意橫溢的雙眼。

他陰鬱地步步逼近瀕臨天台邊緣的五人。

那時天台沒有護牆，隨時能當厭世的爛屍。

“你、你找死！居然敢還手！”鋒哥的聲音不自覺顫抖，裂開的嘴角滲血。他慫恿四個跟班去揍冷浩，當跟班們想上前的時候，他們的雙腿動不了。

他們低頭一看，竟被自己的影子勒緊腳踝。

“你……你……雙元素？”

冷浩昂首，揚起唇角之際對面五人同時被影子拉下樓。墜落的聲音異常美妙，下面交織的鮮血是最美的風景。

他覺得，醜陋的紅色跟那五人絕配。

記憶中，五人墜樓後他避開大動脈劃破脖子，造成被蓄意殺害的假象。最後警方判斷他屬於正當防衛，免罪。

他收起視線轉身，沒想到腦袋爆裂的五人直挺挺地站在身後。他們目光怨恨，張着嘴巴艱難地發聲。

“這麼痛苦，再死一次。”冷浩置若罔聞，再次利用他們的影子拉他們下樓。然而下一瞬間，血淋淋的他們又出現，冷浩不勝其煩地借影子拖他們下樓。

如此反覆許多次，他終於厭了，當五人是空氣，面無表情地下樓。五人怨恨地跟着他走，腥臭味隨行。

無論冷浩走去哪，他們跟到哪像是他的影子。

他厭惡地使用影子之手將他們的身體撕碎，然而轉眼他們又憑空出現。煩躁令他心頭湧現殺戮的念頭，還沒跟那位“好兄弟”和班主任算賬！

濃濃的黑煙環繞冷浩周身，他似從深淵來，將世界變成深淵。教室越來越近，這時一抹黑影跳過他面前，輕巧地落地。

隨即殺意傾瀉，他的雙拳纏繞影子之手。可是當他看見落地之物，眉宇的殺氣減退幾分。

那是一隻黑貓，閃亮的碧眸注視自己，如同黑夜中的輝月。

也是他黑暗中的光明。

頓時他周身的黑暗俱散，還有重要的人和事，沒空陪他們玩。

“你們到底想怎麼樣。”他轉身直視頭破血流的五人。

他們咿咿呀呀說不出話，緩緩舉手往上面指。

又到天台，蕭瑟的風吹起髮絲。冷浩毫不猶豫地面朝五人張開雙臂，看着他們破爛的臉孔往後仰。

急風刮過他的耳邊，視野中的五張臉越來越小。

這一刻往事如煙。

落地的瞬間，他猛地睜開眼睛並坐起來，映入眼帘的是熟悉又黑沉沉的房間，以及床邊嚇得臉蛋蒼白的人。

他忽覺手腳不能動，原來綁上毛巾。

夜明警惕地放下書籍，站在椅子後面試探：“你醒了？”

他愣愣地回想一會兒，才想起入夢前的所作所為。“對不起，我對你們動手了。”

“你，清醒了？你記不記得我是誰？”夜明仍然警惕。

他無奈一笑，“你是我的未婚妻，當然記得。”

她喜上眉梢，左眼界面彈出冷浩更新了的個人信息，修鍊等級顯示七級。“恭喜你渡過心魔。”

她替他解開毛巾。

“心魔。”他喃喃自語，抑制了一年多終於爆發。

夜明發短訊通知向月。“你一聲不吭嚇壞我和向月，甚至我不知道你請假了。我們雖然幫不上忙，但你好歹告訴我們一聲，我們以為你出事了。”

面對她喋喋不休，冷浩心裡暖洋洋。“我擔心自己無法渡過，所以不敢告訴你們。”

“我明白這種感受，確實需要很大勇氣。”

冷浩摟着傷感的她，忽然鼻子被她用力地捏一下。

“這是小懲罰！”氣惱的她閃過竊笑。

“浩醒了？”匆匆趕來的向月一跑進房間看見如常談笑的冷浩，氣不打一處來。他二話不說砸去一拳，“這拳是替明打的，居然對她動手！”

冷浩撫了撫胸口，鄭重地向兩人道歉。

向月解氣地調侃：“軍醫給你檢查過身體，說熬不過這關的人可能變成瘋子，我真怕你醒後會成瘋子。”

冷浩笑了笑，能醒來拜“心錨”所賜。他轉頭凝注夜明的眼睛，夢裡的黑貓跟她一樣擁有一雙翡翠眸子。“我還有許多事沒做，不捨得變成瘋子。”

向月受不了這兩人深情對視，嚷着去廚房找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