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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還是那句話,這世界存在武功,有着真氣。

郎中也有着師門傳承,那些走街串巷的江湖郎中除外,一般敢在城市內開醫館的郎中多少都有着幾分本事,就像許幻之,他的乙木真氣在長安城也算有着名聲,他這一門傳至終南山,據說是廣成子一脈,師門有着嚴訓,不許入官場,所以,神宗年間,他就得到過太醫院的徵召,卻不曾應詔。

所以,瘧疾並非不治之症。

許心言已然打通了任督二脈,真氣堪堪能夠外放,不過,離開指尖最多三寸,稍遠一些便會消散,而且,真氣的力量比較孱弱,也就是隔空將燭火撲滅而已,就連普通人的掌風都能在一兩尺外撲滅燭火,所以,他必須藉助外物,才能將真氣更好的運送到張全蛋體內。

這外物就是那些用奇異金屬打造的銀針。

說是銀針,其實白銀的量雖然多,所起的作用卻不大,摻和在裡面的奇異金屬起的作用極大,和當初杜睿殺了薛卓的那把寶劍一樣,這些銀針非常利用傳導真氣,就像銅絲容易導電一般,當然,這些銀針的奇異之處比不得杜睿那把寶劍,然而,卻也非泛泛之物。

真氣順着銀針進入張全蛋體內,在經脈中遊動,轉而滲透全身,進入細胞之內,將那些躲藏在血液中的瘧原蟲全都搜索了出來,然後,一一殺死。

杜睿現在的功力,僅僅只能內視觀想。

要想將意念進入他人身體,觀察他人動向,那是宗師級別的人物才能做到的事情,到那個層次,精神力的運用也就妙到毫顛,武功招式,內功真氣之類的漸漸變得不再重要。

傳說中,當初在戰陣之上,有宗師級別的將軍負責斷後,他橫槍勒馬,站在橋頭,橋的那邊,有千軍萬馬蜂擁而至,那些將士便要上橋,衝殺過來,那位宗師大吼了一聲,意念蘊藏在音波之中沖了出來。那一刻,橋對面萬馬齊咽,位於前方的全都趴伏在地,而馬上的騎士,不管是先天,還是一流高手,紛紛如被雷劈,暈頭轉向,更可怕的,那座橋竟然從中斷裂,河水像噴泉一般飛濺而起,形成了一道水牆,足足一刻鐘方才落下。

這就是精神力的運用!

這就是宗師級別的威力!

要達到這樣的層次,方才能夠內視他人,只需眼睛一掃,意念滲透,你的五臟六腑都會他瞧得清清楚楚。就好比杜睿,他修鍊的魚龍變功法,足夠隱秘,哪怕是先天高手,若是不長期關注,多半也會忽略,然而,卻絕對逃不過宗師級別人物的法眼。

不過,杜睿可以推斷。

在他看來,許心言修鍊的真氣具有殺毒功效,就好比針對蛇毒的血清,針對瘧原蟲的青蒿素,像瘧原蟲這樣的寄生蟲決計逃不過。

這樣看來,青蒿素在這個世界好像沒有用武之地。

其實不然,像許心言這樣打通了小周天,能夠藉助銀針外放真氣的郎中並不多,就拿杏廬來說,也就區區幾人,兩個巴掌就能數得過來。能夠請得動這些大夫的,只有那些世家門閥,青貴人家,哪怕杏廬一個月要辦一次義診,終究還是杯水車薪。

對那些生活在窮鄉僻壤的老百姓來說,一旦得了瘧疾,也就只能乖乖等死。

特別是在南方,那裡乃是瘧疾的高發區,一旦在夏秋之交,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死在這個病上,最可怕的是,這病是能夠傳染的,雖然,做不到像鼠疫天花之類的那樣十室九空,卻也是可怕的災難。

從這個角度來說,青蒿素還是有着用的。

在這個世界,仍然存在着非常可怕的傳染病,天花,霍亂,鼠疫,血吸蟲病,像瘧疾根本就排不上號。

在杜睿的前世,太祖雄才偉略,發動人民戰爭,在幾十年的時間撲滅了這幾種傳染病,說實話,從某個角度來說,這是人類史的奇蹟,也是他的豐功偉績。

來到這個世界,杜睿並沒有我是天之寵兒的想法,他畢竟不是中二少年,在原來的世界,他其實也算是看透了人世滄桑,基本是一個老人了。但是,他還是有着一種使命感,這使命感不是針對這個世界,也不是針對人類,更多的是針對自己。

人生不過短短几十年,哪怕是成為了大宗師,亦不過一百多年的時光,終究是要做點什麼,並非想要在青史留名,也並非想要王圖霸業,他只是想做點事情。

如此而已!

不能白活這一遭!

如此而已!

當然,不管怎樣的雄心壯志,路要一步一步走,飯要一口一口的吃。

“好啦……”

許心言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然後,俯身從張全蛋的眉心拔出了最後一根銀針。

塌上,張全蛋已經不再顫抖,整個人雖然仍然瘦得像一具骷髏,面部依舊紅潤,卻是那種健康的紅,而非紅得一塌糊塗。

將銀針放入藥箱,許心言轉頭對拿着火把若有所思的杜睿笑着說道。

“殿下,幸不辱命……”

杜睿沒有說話,有些木訥地點點頭。

隨後,他把手中的火把往後一遞,聶遠非常自然地接過了火把,接下來,杜睿指了指塌上的張全蛋,轉頭望向屋外,木棚欄外,趙三曉正木然地望着裡面。兩人打了個照面,瞧見杜睿指着塌上的張全蛋,他忙不迭地點頭,匆忙說道。

“殿下,我這就叫人拿一身好衣衫來,給他穿上,儘快送到府上!”

許心言在一旁插了句話。

“這位管事,麻煩你找人熬點粥,一會喂喂這位小兄弟,他應該是餓壞了,需要補充營養,不過,最多兩碗,千萬不能讓他喝多了……”

“大姐姐,我留下喂哥哥的粥,好嗎?”

可兒抬頭望着莫愁,莫愁則掉頭看了杜睿一眼。

杜睿點了點頭,進入牛棚之後終於說了第一句話。

“莫愁……留……下!”

一如既往,杜睿說話的語速很慢,卻沒有人敢催促他,只能讓他慢慢的說,也就不像那些結巴一樣不停的重複,結巴之所以重複,無非是焦急。

莫愁明白他的意思,這是要讓她留下來,一會隨着福慶行的人帶着這兩兄妹回玄真觀桃花林。

她點了點頭,應了一聲。

“多謝殿下……”

可兒朝着杜睿彎下腰,一百八十度鞠躬。

她雖然年紀小,其實,並非什麼都不懂,非常清楚這一切都是誰帶來的,若沒有杜睿,張全蛋只有死路一條,這樣,她就失去了自己唯一的親人。

這一拜,她心甘情願。

杜睿沒有理會她,也沒有說話,他轉過頭,看了許心言一眼。

許心言心領神會。

“聽說殿下府邸增加了許多人口,一會兒,許某便隨殿下同行,去貴府看看那些人丁,若是有什麼問題,正好醫治,希望沒有瘴瘧之類的傳染病……”

杜睿點點頭,轉身便走了出來。

不多會,一行人便走了出去,張全蛋也被幾個下人抬了出來,趙三曉不是那種蠢貨,察言觀色他有着一套,自然不會繼續把張全蛋留在這裡。在甬道內,他小聲地吩咐趙大旺,讓他命人把牛棚內的那些被單全部洗一遍,那些霉變的乾草也全部丟掉,換成新的。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又能讓走在前頭的杜睿聽得清楚。

不過是變相的示好!

在他看來,邯鄲君杜睿是個清醒的瘋子,他做事情不會考慮很多,這是因為前十年一直懵懵懂懂的關係,所以,完全就不懂人情世故,關於貴賤尊卑也就一無所知,並且,這是一個心善的傢伙,若不然,也不會因為一個賤民的懇求便來這污濁之地,拯救另一個賤民。

是啊,畢竟才十歲。

身形看起來六七歲的樣子,實際上,他的心理年齡比這六七歲還要小吧?

這就是趙三曉的總結。

自認為非常善於看人的他不會認為自己有錯,邯鄲君就是這樣的邯鄲君。

出了牛棚大門,一群人黑壓壓地闖入了眼帘,那些人並排站立在院子內,鴉雀無聲,一動不動,就像是一排樹林,中間露出了一條通道。通道的那頭,台階之上,擺放着一張木椅,一個頭戴玉冠身穿五彩斑斕錦袍的中年人正端坐其上,右手握着一把團扇,團扇上綉着仕女賞花圖,正輕輕搖晃着。

杜睿走出來,一眼便望見了對面的那個人。

他似乎有着一種特性,一種主人公特有的特性,在一群人中間,若是有人突然進來,第一眼多半便會落在他身上,多半便會被其吸引,忽略了其他人。

這是因為他有着極其英俊的臉。

英俊得就像是一枚寶玉,這也是他名字的由來,德清公主的丈夫,鷹揚駙馬趙寶玉,從親戚的角度來說,他應該叫對方一聲姑父。

當然,實際上,在正式的場合,他是不能這樣叫的。

天家無父子,更無論親戚!

杜睿默然地站在台階上,聶遠從他身後走了出來,走下台階,肅立在一旁,冷冷地注視着前方,前方那人雖然看上去風度翩翩,並沒有什麼惡意存在,他依舊非常警惕。

猛虎終究是猛虎,哪怕它還沒有吃人。

趙寶玉朗聲一笑,站起身,拿起團扇揮了揮。

院子內站着的那些武士頓時像潮水一般,迅速朝兩邊退去,很快消失。

“殿下,鷹揚校尉趙寶玉,拜見殿下……”

趙寶玉收起團扇,雙手合攏,微微彎腰,向杜睿抱拳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