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招娣心裡很清楚殺人是重罪，她想起了自己上一輩子被劉濤宇推進了車流的事情，可惜自己已經重生了，若是命大沒死成，她一定希望法律能讓那個狗男人償命！

三寶是一個好人還是一個壞人，張招娣無法去判定，但是他做了一件嚴重的錯事，便要接受法律的懲罰。

張招娣把警察帶到了自家，大家的腳步都很輕，生怕驚動了鎖在裡屋的人，還有兩個繞去了屋子側方的窗戶，張家的窗戶都是木柵，一根根的木棍子交叉在窗子中間，勉強當做防守，然後用釘子釘上一層薄薄的白色塑料布，擋風雨。

如果三寶要逃跑，他使勁把窗戶弄破了翻出去也是有可能的。

“招娣，你開門吧，我知道你帶了人來，”剛到裡屋門口，張招娣才剛靠近，就聽到了三寶的聲音從裡面傳來，十分平靜：“我想開了，不想跑，之前問你爸他們在哪裡，本來是想着出事了去投靠下，但是好歹是兄弟一場，我要是真去了他那裡，也是害了他。”

這番話，語氣平靜而緩慢，似乎是深思熟慮了許久才說出來的，無奈而沉重，張招娣聽得心裡酸了幾分。

要說這清灣村裡有幾個人對張家好，那麼三寶絕對算一個，比起其他人家對張家的嫌棄，他覺得自己是張翔東的朋友，從不表現出嫌隙。

但是三寶的媳婦就不是這樣了，村子裡出了名的潑辣，身材也比較魁梧，嗓門更是大，以往有時候張翔東去三寶家打牌，都會被吼一頓，張招娣以前見識過幾次，哪怕是大過年的，都圖個和和樂樂，三寶媳婦也照吼不誤。

“三寶叔，對不起……”張招娣說不上心裡是個什麼滋味，明明此時外面艷陽高照，可是她心裡頭卻飄着陰雲。

“傻孩子，你做得對，我要是跑了，也不會好過，哪能跑得掉呢？跑得過警察，跑不掉良心。”三寶的聲音一下子滄桑了許多。

張招娣忽然想起了多年以後，因為網絡的發達，身份證系統的完善，有不少潛逃的嫌疑人被抓了，畢竟那是一個需要身份和網絡才能活下去的世界，無論做什麼，黑戶總是有許多麻煩，招惹許多的猜忌。

所以三寶如果逃了現在，也不一定逃得過以後。

張招娣把鎖給打開了，警察魚貫而入，將藏在裡面的三寶給銬了起來，他被帶出來的時候，整張臉都是白的，一直喃喃道：“早知道就離婚好了，離婚多好，過不下去了就算了吧……”

看着三寶被押走，張招娣感覺自己的魂魄也有點在飄，穩不下來，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和劉濤宇的婚姻，因為不孕，以及性格的原因，她和婆家其實一直都很多矛盾，可是她一直都在忍着，希望能有一天懷上孩子，或者劉濤宇終於發現了她的不容易，和她好好過下去。

可結果換來的是什麼？是背叛，是死亡，是毫不留戀的一推。

三寶的話，讓張招娣這個經歷過一次失敗婚姻的人，感觸萬千，也許在發現劉濤宇有外遇時，就應該乾脆地選擇離婚吧。

平靜的清灣村，似乎因為三寶殺妻的事情而掀起了一波一波的熱浪，晚上吃完了飯的男女老少，三三兩兩聚在存在的水橋上，坐在那石墩子上，聽着下頭潺潺流水聲，你來我往地議論着。

張招娣算不上愛湊熱鬧的人，但是因為和三寶有關，她還是吃完晚飯以後，出了門去水橋那邊聽聽內情。

這不聽還好，一聽就有點讓張招娣愣了。

只見秋嬸也坐在人群裡頭，一邊嗑着瓜子，一邊往橋下的水裡吐去，嘴裡頭還說著：“我看張家那丫頭就是個掃把星，借個機子都要剋死一條人命。”

原來，三寶和媳婦吵架的原因並不是因為他通宵打牌，而是之前他借了篩子和機子給張招娣家裡做蜂窩煤，兩人大吵了一架，後來三寶通宵打牌算是火上澆油。

張招娣沒想到三寶媳婦對她家的意見已經這麼大了，如果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那麼她一定不會去借那些東西。

心裡除了震驚，就只剩難受，張招娣想要上前去阻止那些群的話，卻又有點挪不動。

忽然，有人拽了拽張招娣的衣袖，她驚愕地回頭，看到了顧柯那張認真的小臉。

“不要聽他們亂說。”顧柯顯然已經在這裡呆了一會兒了，聽了不少的事情。

“你怎麼在這裡？”張招娣卻扭頭看了看四周，沒看到肖婉的身影，在她心裡，她是個成年人，而顧柯只是一個小孩子，就像她的弟弟一樣，所以這是一種下意識的擔憂。

“我媽媽在家裡打電話，我出來透透氣。”顧柯眼底一黯，想起家裡正在打電話的媽媽，心情很低落。

平時肖婉是個開朗而溫柔的人，可是每次打電話到顧家，為顧柯爭取身份時，她就會變得歇斯底里，不斷地斥罵，指責，啜泣，這也是顧柯最不願意看到的一幕。

張招娣看了一眼顧柯拽住自己的手，點點頭：“我們不呆這裡了。”

反正這裡也是一堆長舌婦嚼舌根，就不讓一個小孩子在這裡受荼毒。

張招娣牽着顧柯的手離開了水橋那邊，沿着剛修的一條窄窄的水泥馬路，一路往前走，她本來是想送這小男孩回家，但是對方不願意。

路邊堆着一些木柴，張招娣找了個稍微高一點的地方坐下，木柴散發出來的味道不算清新，但有種說不上來的醇厚，尤其是在夏夜裡，隨着周遭的蟬鳴聲，更是讓人安謐。

“顧柯，你坐這裡，什麼時候想回家了，我送你回去。”張招娣拍了拍身邊的位置。

“嗯。”顧柯也爬了上去，坐在張招娣身旁，隨即四處張望，說道：“這裡有螢火蟲。”

“是啊，好多呢。”張招娣也看到了，就在木柴堆旁邊的草叢裡，一片點點熒光，這樣的景色，她今天才注意到，重生以來她都忙暈了頭。

顧柯很少會看到螢火蟲，他認真地凝視着，看着那些翩翩起舞的小精靈，心裡的煩惱似乎也被它們悄然帶走。

張招娣問：“你要抓幾隻回家嗎？放在罐子里會發光。”

顧柯卻回過頭，十分嚴肅地答道：“不要，那樣是傷害它們，如果喜歡，就讓它們自由自在地活着才對。”

這倒是讓張招娣吃驚得有點發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