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若說上面一層的黑崖已是所有惡人永遠逃不出的噩夢,那麼剔骨牢身為整座黑崖的精華所在,自然如同十八層地獄般,是最痛苦的折磨、最絕望的深淵、最不可能衝破的囚牢……

結果呢?

它被唐佳人隨手一按,竟然打開了!

戰蒼穹站在剔骨牢內,望向唐佳人的目光,明顯有些……獃滯。

是的,獃滯。

這一刻,他開始懷疑自己身陷何處?懷疑那一臉幽幽藍光的女子是誰?懷疑這一切都是秋月白的另一個圈套?懷疑……自己是否靈魂出竅?

唐佳人從黑色的蓮花中拔出秋月白給她的私印,剔骨牢再次閉合,將戰蒼穹囚禁於內。她唏噓道:“嚇死我了。本就是試試,沒想到竟然真打開了那牢籠。”認真地點了點頭,“你是好樣的,竟然沒跑。若是我,早就撒腿跑路了。你若跑了,我還真沒法和秋月白交代。”伸出大拇指,給戰蒼穹一個贊。

從來沒有任何一個時候,讓戰蒼穹懷疑自己就是一個二貨。儘管,秋月白以物為賭,讓他自願被鎖在這剔骨牢內,他也從沒像現在這般自動自發地侮辱起自己的人格。

戰蒼穹問:“你是誰?”

唐佳人回道:“我就是一個代表某些人來慰問你一下的小仙女。”

戰蒼穹突然撲倒彎刀上,用手攥着刀刃,眼神極其兇悍地盯着唐佳人看。

唐佳人雙手護着私印,向後退了退,道:“你別瞪我,我膽子可小了。萬一手一松,這枚鑰匙掉到地上,鐵定碎得你懷疑人生。”

戰蒼穹慢慢收回駭人的目光,問:“為何給本宮送糖餅?”

唐佳人站直身體,笑嘻嘻地道:“咋地,你還想吃椒鹽的?”實則,她這個人素來能記得別人的好。曾經,她抓了戰蒼穹的蜜餞和小吃,如今給他帶兩張餅,是再自然不過的事。

戰蒼穹問:“你從不會好好兒回答別人的問題?”

唐佳人道:“你可以試試一直問,看我答不答。”

武林輩有能人出,殺人不見血者,有;暗器致命者,有;魅香索命者,有;像唐佳人這種,能活生生將人氣死的,也有……吧?

至少,眼前就是這麼一號人物!

戰蒼穹道:“本宮記得你了。”

唐佳人擺了擺手,道:“不用客氣,我就是隨便溜達溜達看看你。”

戰蒼穹:“……”

唐佳人道:“我還有事,挺忙的,先走了。改天……改天就不一定能來看你了。”說著話,她向外踱步而去。

戰蒼穹的眸光微微閃動,終是道:“你若能飯本宮出去,本宮許你一個願望。”

唐佳人停下腳步,看向戰蒼穹,十分認真地搖了搖頭。

戰蒼穹道:“兩個?”

唐佳人輕嘆一聲,道:“別說了,我是一個特別有原則的人,說不能放,便不能放。”

戰蒼穹的神色變得複雜,緩緩勾起唇角,露出一記嘲諷的笑意,道:“秋月白給你什麼好處,讓你死心塌地?”

唐佳人努力想了想,終是回道:“他……色-誘-我。”

戰蒼穹明明站得很穩,卻覺得心臟一抽,腳下一個踉蹌,整個人差點兒撞刀鋒上,將自己分成數半。即便他穩住了自己,卻還是無法將自己護周全。他撫在刀鋒上的雙手,被割開兩條傷口。血水從傷口處流出,沿着刀鋒一路向下。

戰蒼穹垂眸看了看自己赤-裸的上身和雙腿,禁不住拿自己和秋月白做了個比較。他發自內心的認為,論起色-誘二字,他應勝秋月白許多。

戰蒼穹看向唐佳人,目光中多了一分審度之意。

唐佳人道:“別看了,我本人並不欣賞你這種樣子的男人。”言罷,轉身離去。

戰蒼穹自問,在江湖中,秋月白雖是清風朗月、氣質高華般的存在,他戰蒼穹也是萬人矚目、濯濯生輝的存在。

怎就,被嫌棄得如此徹底?

這是攻心之計,還是果真如此?

他素來能看透人心,怎就看不明白那個鬼東西是何目的?

江湖中,什麼時候多出了這麼一位人物?

失了衣物護體,戰蒼穹也覺得有些冷。他收斂心神,繼續運功,試圖闖過第八重。若他能將功力提升為第九重,這剔骨牢只會成為他腳下的一個玩物罷了。

戰蒼穹很想遠離這個該死的地方,運起功來越發剛猛,竟令剔骨牢都微微震動。

唐佳人出了黑崖,並沒有回秋風渡,而是直奔東風客。

公羊刁刁至今不曾出現,令她心中不安。她與公羊刁刁相識的時間不長,但感情卻是不錯。公羊刁刁雖然彆扭,但卻有顆赤誠之心。他要什麼,他說得明白,不像別人,總和她打啞謎,讓她去猜。儘管她聰明絕頂,卻也難免有不耐煩的時候。相處之道,唯舒坦二字,最為重要。

唐佳人也怕別人認出她,惹出沒必要的麻煩,乾脆扯了裙子底襯,纏在頭上,僅露出兩隻眼睛,避開行人,在夜色中匆忙而行。

有人見她行蹤詭異,悄然跟了上去。

唐佳人十分警覺,東拐西拐中,突然回頭看去。

那人被嚇得兩眼一翻,直接昏死過去。

唐佳人只知道那藍色漿果將她的手染成了會發光的樣子,卻不知道自己的一張臉和一雙眼睛,都一同冒着藍光。那樣子,若不嚇死幾個,怕是不合情合理的。

唐佳人不知自己的樣子是何等的嚇人,只認為那人膽小。她加快腳步,迅速離開,直達東風客。

此時,天色已黑,東風客周圍十分安靜。

唐佳人擔心秋月白會派人尋她,便從僻靜處翻牆而入,悄然無聲地潛入東風客,躲躲閃閃地來到正房附近。

透過窗戶,她看見兩個人影。

一人是公羊刁刁,另一人自然就是端木焱。

端木焱坐在椅子上,仰着頭。公羊刁刁站在端木焱的身前,彎着腰,一手提着他的下巴。二人身體相依,樣子十分曖昧。

肖勁出現在唐佳人的身側,低聲道:“唐小姐?”

唐佳人看向肖勁,直接“噓”了一聲。

肖勁被唐佳人那副樣子嚇了一跳,卻也認得,這人確實就是唐佳人沒錯。打從肖勁認識唐佳人那天開始,便知這名女子所作所為都與眾不同。他最不知她為何弄成這樣,卻知,她沒有惡意,遂退到一邊,靜靜觀望着。

有時候他也會想,這樣一個女子,到底會花落誰家?這樣一個女子,生存於世,到底是幸還是不幸。世間女子,大多愚昧,被困於後院的方寸之地,為了得到夫君的寵愛,絞盡腦汁、機關算盡,那怕能得到夫君的寵愛,又能鮮活幾時?然,如此聰慧不凡、心思剔透的女子,是否就能尋個好歸宿?

房間里,端木焱說話的聲音不大,所以聽起來有幾分溫柔呢喃的味道。他道:“如何?”

公羊刁刁道:“沒沒……”

端木焱欣喜地道:“沒事兒?”

公羊刁刁放開端木焱,回道:“沒瞎。”

端木焱吼道:“刀呢?老子要宰了這個庸醫!”

公羊刁刁向後退開一步,道:“別別……別喊,口水都噴到菜上,怎麼吃?”

端木焱咬牙道:“毒死你才好!你個小結巴,就是一棵行走的毒藥,扔哪裡都能毒死一大片,無一生還。”

公羊刁刁道:“世間萬物,相生相剋,但凡劇毒都有解藥。能被毒死的,都是庸才。”

端木焱詫異道:“咦?你怎麼不磕巴了?”

公羊刁刁略一思忖,眸光乍現驚喜之色,突然一把推開窗,一眼看見……鬼!

按理說,公羊刁刁見慣了生死,既不怕死人,也不怕鬼。偏偏,這個眼珠都都冒藍光的東西,實在太嚇人了,直接踩踏了公羊刁刁的心理防線。

公羊刁刁的身體一直虛得要命,被這麼一嚇,兩眼一翻,身體一抽,捂着心口,直接向後倒去。

端木焱抱住開始抽搐的公羊刁刁,急聲問:“怎麼了?這是怎麼了?”一抬頭,看見唐佳人呲牙咧嘴地跳進窗口,嚇得他雙腿一抖,竟是失了力氣,鬆開了公羊刁刁。

唐佳人一伸手,拽住了公羊刁刁的胸口,不語地道:“怎還抽上了?”

端木焱抬起手,指着唐佳人,抖呀抖的,終是吼道:“唐佳人!”

唐佳人橫道:“知道你認識我,喊什麼!”使勁兒搖晃公羊刁刁,“別抽啊,千萬別抽啊。”

公羊刁刁被粗暴對待,眼瞧着就要撅過去。然,詭異的事發生了。但見他兩眼一翻向上,又一翻向下,竟是慢慢放開僵硬在一起的身體,逐漸恢復了正常。

夜裡,端木焱的眼睛好比獸瞳,可夜視。屋裡雖點了蠟燭,影響了他的一部分視力,但也能夠讓他將所發生之事看得一清二楚,禁不住暗自稱奇。

公羊刁刁回復狀態後,第一句話說得便是:“我不怕鬼。”

唐佳人道:“你你你……你是怕我。”

公羊刁刁伸出手,在身上摸了摸,終是摸出一塊小巧的銅鏡,將其攥在手中,問道:“你怕鬼不?”

唐佳人回道:“自自自……自從認識你們這些江湖中人之後,我我我……我已經完全不怕鬼了。”

公羊刁刁將銅鏡轉個方向,讓唐佳人看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