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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沒了車夫,無人控制馬匹,它們跑起來不管不顧,有地方就鑽,完全不顧及身後的車廂是不是能通過。

馬車被擠得吱嘎作響,眼瞧着要散架。

一個黑衣人,爬上馬車,一掀車簾,便被端木焱一腳踹了出去。

有黑衣人攀爬到車頂,從上至下,探頭,伸手,用長劍刺向端木焱。

公羊刁刁揚起手中毒箭,刺入那刺客的手腕。

刺客慘叫一聲,跌落下馬車。

馬車逐漸慢了下來,肖勁砍殺四人後,再次躍上馬車,充當起車夫,一刀砍傷了馬屁股,馬兒吃痛,狂奔起來。肖勁大聲問道:“王爺和神醫可無礙?”

端木焱回道:“無礙。”

身後負責攔阻刺客的東錦衣衛們,浴血奮戰,終是倒在了血泊之中。

馬車飛奔,刺客們繼續追殺。

這是一場,不是不休的角逐。

生死關頭,寒笑帶人追了上來,與刺客們混在一起。

馬車上的人,終是得以喘息。

然,肖勁不敢放慢馬術,唯恐出了變故。再者,黑崖就在前面,須臾之間便能到達。不想,變故真的發生了。

馬身前出現了一根鋒利的鋼線,月色下看得並不真切,但肖勁卻注意到了。他急忙拉緊韁繩,想讓馬兒停下。然,為時已晚。兩匹馬被鋼線一分為二。因為慣性使然,馬車向前衝去。

肖勁拔出大刀,插到地上,拼盡全力拖住馬車的去勢。終於,鋼線在他的眼前停下。一寸之差,令人冷汗流下。

肖勁慢慢站起身,環顧四周。

馬車裡,端木焱和公羊刁刁七手八腳地穩住自己。

樹後,一個人影一閃而過。

肖勁跳下馬車,護在車旁,嚴陣以待,低聲道:“王爺小心,車前有鋼絲,鋒利傷人。”

公羊刁刁和端木焱躲開鋼絲,跳下馬車。

肖勁揚起大刀,砍掉鋼絲,立刻跳開。

鋼絲一斷,一根粗壯的木頭由頭上橫掃而過,將馬車砸得粉碎。

公羊刁刁唏噓道:“太太太……太狠了!”

肖勁大聲喝道:“什麼人,藏頭縮尾?!”

五名黑衣人,從樹後出現,手持gōngnǔ,射向端木焱。

肖勁擋在端木焱身前,攔下冷箭,一把大刀使得虎虎生威。

公羊刁刁掏出毒藥,順風灑了出去。

五個人,聯同端木焱和肖勁一同倒下。

端木焱咬牙道:“好厲害的毒!”

公羊刁刁笑道:“自然。”掏出解藥,彎下腰,剛喂進端木焱的嘴裡,便被人點了穴道,一頭栽倒在地。

夜色中,端木焱看見,唐不休竟站在他的面前,用那雙毫無感情的眸子望着他。

端木焱蹙眉。

唐不休二話不說,直接揚起手中武器。

肖勁目呲欲裂,吼道:“你敢?!”

唐不休根本就不搭理肖勁,動作利索地襲向端木焱的脖子。

寒笑從遠處趕來,一箭射開唐不休的武器。

端木焱罵了聲:“瘋啦?!”一腳踹向唐不休。

唐不休跳躍躲開,直接跺腳踩向端木焱。

端木焱一骨碌爬起,打向唐不休的胸口。

唐不休與端木焱對了一掌,將他打得跌倒在地,吐出一口鮮血。

唐不休上前,欲收割端木焱的性命。

寒笑第二箭射出,逼退唐不休。

端木焱自知不是唐不休的對手,於是揚起手中沙子,襲向唐不休的眼睛,然後一個驢打滾爬起來,撒腿狂奔。唐不休緊隨其後。寒笑拉弓射箭,直奔唐不休的背脊。唐不休就像一陣風,身形飄忽。寒笑射不到他,卻能微微放慢他的腳步,給端木焱的逃跑爭取時間。

公羊刁刁撅在地上,轉動眼睛,看向唐不休。

銀光在唐不休的寬大左袖下一閃而現,令公羊刁刁有一瞬間的疑惑。

不遠處,聽見動靜的孟家兄弟,立刻動身,準備過來一探究竟。卻見,端木焱撒腿從面前跑過,唐不休緊隨其後。

這是啥情況?鬧着玩還是動真格的?孟家兄弟迷茫了。

黑崖上,惡人們飛檐走壁,試圖爬上來,逃出生天。

秋月白收在黑崖,雖沒讓他們得逞,卻也着實傷了陪了幾名隨從的性命。

他的眼神越發冰冷,直接下令:“澆油!”

一桶桶的油被淋入黑崖,讓那些攀爬在崖壁上的惡人無處着力,紛紛跌落,發出慘叫。

這時,秋月白聽見身後傳出打鬥的聲音,他回頭看向端木焱的方向。但見唐不休飛出武器,旋轉着逼向端木焱的脖子。

端木焱十分機敏,向一側閃躲。

那飛鏢在端木焱的身邊划過,割開肩膀的肌膚,留下一串血痕。

孟家兄弟見動真格的,立刻飛身而出。孟水藍飛出bǐshǒu,與唐不休的武器相互碰撞,發出嘭地一聲,各自飛落到地上。

秋月白的眸子一縮,立刻拔出腰間軟劍,飛奔向端木焱。

唐不休躍起,抓向端木焱的後背。

秋月白甩着軟劍護住端木焱的後背,逼退唐不休的手,與其斗在一起。

二人的武功套路不同,卻都是高手。二人兩個回合便打到黑崖邊上,險象環生。

第三個回合中,秋月白的眉頭微微皺起,隱覺不同。

隨從有心幫襯秋月白,卻被唐不休一把掐死。隨從手中的火把隨同他一同掉落黑崖,整個黑崖裂縫瞬間燃起熊熊大火,刺人眼痛。

唐佳人邁着以不出汗為標準的小碎步,從第三條路出現在黑崖上時,看見得便是烈焰燃起,秋月白一劍刺穿了唐不休的腹部!

唐佳人覺得,她看見得應該是幻覺。

然,身體卻憑藉本能胡亂抓起孟水藍的bǐshǒu,衝到秋月白的身後,一bǐshǒu刺入他的後背!

佳人的動作太快太突兀,令所有人都為之一怔。

秋月白的身子一僵,回過頭,看向唐佳人。

在一片火光中,唐佳人的眼中泛着水光,是那麼的流光溢彩。

真美。

可惜,她的美,從來就不曾真真正正地屬於他。

秋月白眼中的色彩,是從未曾有過的苦澀和哀痛,就如同一隻瀕死的白鶴,只剩下無聲的悲鳴。

穿在秋月白軟劍上的唐不休,看向唐佳人,竟是勾唇笑了。

他用手攥着軟劍,將自己向後一推,任憑身體墜入燃燒着熊熊大火的黑崖。

唐佳人凄聲喊道:“休休!”一把拔出刺入秋月白後背的bǐshǒu,竟是縱身一躍,也隨之跳下黑崖。

這一幕,看得孟水藍等人心驚肉跳。他們喊着佳人的名字,飛奔到黑崖邊上,卻……無力回天。

秋月白的手指伸出,欲攔下佳人,卻……只抓住她身上的黑色披風。

公羊刁刁被寒笑解開穴道後,拼了命的跑來,看見得卻是這樣撕心裂肺的一幕。

他喊道:“佳人!他不是唐不休!”

然,佳人已經跳下黑崖,被火光吞沒。

他的心,跌入萬丈深淵,要與佳人一起。心都不在了,要身體做什麼?

公羊刁刁向前一衝,就要跳下黑崖,去追佳人。

孟水藍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他,動作利索地將其打昏。

黑崖下,唐不休的衣裳燃燒而起,如同一隻絕美的fènghuáng。

唐佳人只覺得腦中嗡嗡作響,耳邊似乎聽見了公羊刁刁的嘶喊,卻不真切。她的耳邊,都是咧咧風聲,鼓動她的耳膜。然,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要和休休在一起。此生此世,再也沒能將他們分開。

煙熏火燎,她看不真切他的表情,卻知道,他就在哪兒。

他笑看着迎面而下的佳人,眼中的惡毒和興奮如同曼珠沙華般妖冶綻放,生生能吸走人的魂魄。

佳人,從不屬於他,卻只能屬於他。

哪怕他不是唐不休,只是一個借他人臉的小丑,他也能心滿意足。

他想伸手抱住她,緊緊的,與她同墜地獄!燒成一團,混為一談。

哈哈哈……哈哈哈哈……

佳人與他共死,旁人都只能眼睜睜看着。

多諷刺,多有意義。

佳人眼中的淚水滑落,滴落在他的唇瓣上,鑽入味蕾,真咸。

他的眉頭蹙起,似乎……心有不甘吶。

他已腐爛,佳人卻那般鮮活。

即便如同地獄,佳人也不屑與他同行吧?

假的,只因一切都是假的。

他終究,不是唐不休,也不是華粉墨,他只是一個渴望尊嚴的小人。

死,本就是他一個人的事。

自始至終,也只是他一個人的事。

如今,成了兩個人的事。

娘說,他的姻緣便是他尾指上的那圈紅線,若非細看,都瞧不真切。

娘說,他的姻緣註定坎坷。

娘卻沒說,他親手斬斷了姻緣紅線後,會如何。

紅塵滾滾,多少艷骨葬黃沙。

碧落幽幽,奈何香魂一碗茶。

下一世,她或許會拼盡全力逃離他。

下一世,他卻要在彼此的每一根手指上都系下紅線,讓這段姻緣再續。

情不知所起,已情深不壽。

他腦中划過那麼多的想法,其實只是一閃而過的念頭。

而佳人,隨着靠近,竟看見他那顯露出的左手。

她的眸子猛烈地一顫,無聲地呢喃出三個字:“華粉墨?!”

三個字,令下墜的男人勾唇笑了。

想必,這人間、地府中,一定有人會記得他。

不枉此生了。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