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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孕這件事,對於其他女人而言,也許是頂頂重要的人生大事。對於唐佳人而言,更像漲肚。剛開始令人憂心忡忡,沒準兒什麼時候就變成一個屁,放了。

公羊刁刁唯恐自己的手被凍得失去準頭,拉着佳人回到客棧,洗凈了臉,暖了手,恢復成原有的模樣,又換成自己喜歡穿的柔軟衣袍,這才擺開架勢,坐在椅子上,對佳人伸出手,正色道:“請。”

唐佳人噗嗤一笑,問道:“你這是幹什麼啊?”

公羊刁刁回道:“診脈。”

唐佳人咂舌道:“需要如此隆重嗎?”

公羊刁刁點頭。

唐佳人道:“那好吧。我也收拾一下。”同樣洗了臉,換了衣裙,坐在床上,直接躺下。

公羊刁刁問:“怎不過來?”

唐佳人道:“傻了不是?你上門問診,我不躺着,難道起來給你跳段舞啊?我若如此,還需要你上門問診嗎?”

公羊刁刁啞然,嘀咕道:“還是有有有……有道理的。”站起身,扳着椅子來到床邊,伸出手,仔細診脈。

雖然,手已經暖和了,可他還是覺得手被凍壞了,不然,怎會是同樣的結果?難道是摩蓮聖果作祟?可……可那東西,已經與佳人不能融合,怎會如此?

唐佳人裝出虛弱的樣子,掙扎着爬起身,坐在床上,捂着胸口,虛弱地問:“大夫,我怎麼樣了?”

公羊刁刁望向佳人,眼神複雜得令人心慌。

唐佳人的嘴角抽了抽,道:“我都快變樹了,我都不曾害怕,可你那種眼神,着實令我心慌了。說吧,我是怎麼了?莫不是真懷孕了?呵……”

公羊刁刁深吸一口氣,秉着萬事不瞞佳人的態度,點了點如同千斤重的頭,確診了佳人懷孕的事實。

然,面對這個答案,唐佳人在微愣之後,只剩下哈哈大笑,那樣子真是前仰後合、十分開壞。

公羊刁刁的臉黑了。

唐佳人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道:“公羊刁刁,你不能……哈哈哈……不能這樣逗我。你上一次給我診脈,說沒有懷孕;上上一次,說我懷有身孕;上上上次,說我沒有身孕;上上上上……哎,你給我診過幾次脈啊?”

公羊刁刁抿嘴不語,一看便知道在生氣,卻不知道在生什麼氣。是氣佳人笑他,還是氣佳人懷孕,還是氣佳人嘲笑他……

唐佳人拍了拍公羊刁刁的肩膀,忍着笑,道:“好了,等過幾天,你再幫我問診看看。”

公羊刁刁一把攥住佳人的手,激動道:“我不會看錯!”

唐佳人盯着公羊刁刁看了半晌,問:“真的不會錯?”

公羊刁刁瞬間沒了底氣,垂眸不語。

唐佳人安慰道:“馬有失蹄,人有失手,不要太介懷。明天就過年了,我們準備一下,也要過個好年呀。”

公羊刁刁抬起頭,看向唐佳人,艱澀地問:“如……如果,你真懷孕……”

唐佳人臉上的笑容被這個尚不完全的問題凍僵。她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若自己真的懷孕,會是誰的?很顯然,是那個裝癱子人的。現在想來,他若是下半身毫無知覺,為何那裡……咳……那裡卻是如此雄赳赳氣昂昂的?她終究是經驗不足,被騙得好慘。可這又能怨得了誰?但凡出錯,她無法揪住對方狠揍一頓,那就是自己的錯。

看公羊刁刁的樣子,似乎對孩子的事兒頗為介懷。也是,誰能容忍自己喜歡的女子身上懷着另一個男人的孩子?唐佳人的心情瞬間低落起來,周圍的喜氣洋洋都變得和她無關。她垂眸盯着一晃一晃的腳尖,一顆心不上不下,沒個着落感。

公羊刁刁鼓起勇氣,將屁股挪到床上,一把抓起唐佳人的手,繼續道:“……可不可以,讓我當爹?”

唐佳人猛地抬頭看向公羊刁刁,雙眼的迷茫和痛苦直挺挺地撞進公羊刁刁的眼中,被他眼中的緊張和堅毅所安撫,竟慢慢轉化為一絲絲的甜。

如果你真懷孕,你可知孩子的父親是誰?

如果你真懷孕,可不可以讓我當爹?

兩句一半相同的話,卻有着天壤之別的意義。前者,是好奇心也是逼問;後者是不問因由,只想給你幸福的厚重感情。

唐佳人的眼眶一熱,鼻子一酸,一顆迷茫的心瞬間找到了床,只想着倚靠上去,好好兒睡一覺。

她一伸手,抱住了公羊刁刁,緊緊的。

公羊刁刁回抱住佳人,那般用力。

有些話,無需多說,只一句,便能點燃心中的溫暖,安慰不安的靈魂。

公羊刁刁十分心切,抱着佳人輕輕晃了晃,追問道:“你若應,便點頭。”

這個時候,唐佳人竟有些猶豫。

公羊刁刁與佳人分開些距離,盯着她的眼睛,緊張地問道:“為何不應?”

唐佳人反問:“我肚子里的寶寶,若給你當兒子,你當如何?”

公羊刁刁認真地回道:“我若命長,必定教他行行行……行醫,視如親生。”

唐佳人垂眸道:“那……恐怕不行。”

公羊刁刁情緒激動,問:“怎麼不行?!”

唐佳人道:“我這一生,迄今為止,唯有兩個願望。一是吃吃吃,吃遍天下美食;二是生生生,生出一個……哦,不,是生出許多健康可愛的寶寶,來振興唐門。”皺起眉毛,“可如今,我若真的懷有身孕,定是秋月白的寶寶。秋月白誆騙我,尾隨我,想要奪得摩蓮聖果。休休惱了,想弄死他們。我攔下此事,休休一怒之下點了唐門,將其付之一炬。刁刁,如果我生下寶寶,是一定要去振興唐門的。就算你當個掛名爹,照顧寶寶、教他為人,也不能將寶寶扯去學醫。可是,如今唐門沒了,休休更不可能要秋月白的寶寶來振興唐門。我覺得十分難過,盼了這麼久,卻要面臨這樣一個結果。”

唐佳人說著自己的願望和擔憂、感慨和失望、懷疑和為難,竟讓人有種哭笑不得的糊塗在裡面。可,公羊刁刁卻聽得十分認真。良久,他道:“我就是喜歡你,才喜歡你的寶寶,要當他爹。你若準備將他送給唐門,我也是同意的。”

這話說得實在是太過真誠,毫無委婉。然,佳人聽着卻安心了。

唐佳人緊皺的眉頭展開,笑道:“行!若我懷有身孕,生下他,便讓他當你兒子,和你叫爹!”

唐佳人答應得那叫一個痛快,公羊刁刁聽得那叫一個欣喜若狂,隔着山山水水的秋月白則是突然一陣心裡發寒,心悸得令人難受。若他知道,自己的孩兒被三言兩句就換了爹爹,怕是不止這般難受,而是會吐出兩口老血吧!兩口不夠,再來兩口。雖然老血不多,卻也要表達一下自己激憤的心情。真是,欺人太甚吶!

唐佳人從小在山上長大,沒人教她何謂女德,沒人告訴她女子應該是如何,沒人用條條框框將她管束成一個無趣兒的木頭人。她是鮮活的,也是別人口中不知廉恥的。她只知道,自己若真的懷孕,生下寶寶,也是有人和自己一起分享這份喜悅的,這就足夠了。

唐佳人開心地躺在床上,騎着被子翻個身,甜甜地睡著了。

此等沒心沒肺,實屬少見。然,世間煩惱都是庸人自擾。即便愁白了頭髮,無法改變的結局還是保持原有的樣子。莫不如吃吃喝喝,且等船到岸。

公羊刁刁也不是扭捏的性子。剛知道秋月白使計佔了唐佳人那會兒,他確實氣得胸口疼,恨不得弄死秋月白。如今佳人和秋月白決裂,又和唐不休置氣,他直接佔據天時地利人和,便是大幸。他能守着她幾年,便是幾年;能守幾個月,便是幾個月。世間那些所謂的禮法和教條,無外乎是為了約束人的。人,確實可以被約束,情卻不許。

唯有像他這種,自知時日無多的人,才會放開所有束縛,達到真正的唯我大自在。與佳人一起,便是他的福、他的喜、他的命。

公羊刁刁心中歡喜,美滋滋地蹬掉鞋子,爬上床,抱着佳人,如同喃喃自語般低聲道:佳人,我我……我知道,與秋月白和唐不休相比,我不夠成熟。若時間來得及,我會變得更好。護你一輩子。”

唐佳人轉過身,抱住公羊刁刁,迷迷糊糊地道:“廢話好多,睡覺……”

公羊刁刁靜靜望着佳人,好像一輩子都看不夠似的。他的眸光中充滿愛意,好似陽春三月的第一場細雨,好似萬里冰封后化開的河流,好似風卷着雲朵翩翩起舞,好似十里紅妝中的一抹嫣紅……

佳人不會自憐、不會哀怨、不會悲悲切切、不會數落負心者的種種不是,她盡量活得快樂。她好似正在枯骨中的一朵小花,總是向著陽光恣意的笑。沒有人,可以改變她的方向。即便是風,也只能讓她暫時左顧右盼罷了。

這樣的佳人,令公羊刁刁不但傾心,且願意陪着她努力向陽。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