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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命盒子不是第一次爆裂,秋月白已經洞悉它的威力和毒辣。若沒有望北這一撲,他完全可以全身而退。只因,他在打鬥時就已經預想過,若那鬼東西再次飛射出毒針,自己應當如何防範。所以,他一步步將戰蒼穹逼到山頂邊緣,自己卻背靠一棵大樹,可以在毒針飛射之時抵擋一二。眼下令人為難的是,望北直接撲過來。她本是好意,卻明顯要拖累秋月白了。

唐佳人雖也是當事人,但卻一直以旁觀者自居。她不但看得明白,也想得通透。在望北放開她去撲秋月白的一瞬間,便洞悉了她的意思。唐佳人頓覺肝火湧起!她見縫插針、步步緊逼,為的是弄死戰蒼穹和秋月白,可不是為了讓段青玥和望北以身死來證明深情厚愛的!她二話不說,揚起拳頭,照着望北的後腦勺就砸了下去!

唐佳人暗中用了些內力,但卻是不顯山不露水,看起來就如同人被逼入絕境後的爆發,整個人的面目表情都可以用“猙獰式的拚命”來形容。

事發突然,誰也沒想到她會如此勇猛。

戰蒼穹微微一愣,心中划過異樣,禁不住想,她在為我拚命?!

戰蒼穹心頭微動,卻很快回過神,繼續扭動斷命盒子。

也就是這微微一愣的功夫,再次給了秋月白閃躲的機會。

砰地一聲響,斷命盒子爆出毒針,秋月白提前一步閃身躲到了樹後。與此同時,望北昏倒在地上,僅剩下一個唐佳人站在安全區域,心安理得地看着這份熱鬧。

她心中得意啊,覺得自己對時間和火候的掌控實在太到位了。瞧瞧,一切都按照她所設想的那樣發展,真好。

也許老天爺看不了她在心裡得瑟的那個樣兒,非要給她當頭一擊。

正如荷紫朗所言,這個斷命盒子就是個初成品,可能會控制不好毒針飛射的方向。好巧不巧的,一隻毒針打偏,飛射向唐佳人,直接鑽入她的腹部。

若唐佳人聚精會神地防備着,這一針她是可以躲過去的。可壞就壞在,驕傲使人放鬆警覺。她一個好好兒的看客,瞬間成了棋子,且是那個悲催的、無辜的、可憐的棋子。

唐佳人伸手捂着腹部,暗道:完了,看熱鬧的中招了!

她抬眼看向戰蒼穹,卻見三枚毒針從盒子的後面爆出,直接射入戰蒼穹的腹部。戰蒼穹踉蹌着後退兩步,望着唐佳人,身子向後倒去,眼瞧着就要滾落山下。

看到這一幕,唐佳人忍不住勾唇笑了。得,她的願望終於實現了。她一針,他三針;她中毒能活,他卻必死無疑啊。戰蒼穹這死也算是經歷了各種背叛滋味,死得夠複雜、夠多情了。成啊,她圓滿了!

花姑這一笑,落入戰蒼穹眼中,竟有種共同赴死的溫柔,以及一份難得的圓滿欣慰。

這是他看向她的最後一眼,心中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似乎在這一刻才發酵起來。然,一切都晚了。

戰蒼穹載着見血封喉的毒針滾落山下,唐佳人抱了一下胳膊,看樣子有些冷,實則卻是用手掐了兩條胳膊的穴道,為假死作準備。她緩緩倒向冰冷的地面,望着漫天繁星,眼神空洞而無光,心中暗道:是時候閉眼了。

秋月白衝出來,在唐佳人的身體落地前,抱住她,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有千言萬語要問。然,這一刻,他竟懦弱得無法問出口。他的眼中不再平靜無波,已然盪出層層迷霧,就連靈魂都在渴望着一個答案。

唐佳人知道,他懷疑了。懷疑很正常,不懷疑才有問題。不過,她可不打算給他繼續懷疑下去的機會,更不會微笑着給他普及一下假死的要領。

唐佳人送給秋月白的一個白眼,成為她最後留下的無聲語言。

秋月白抱着“花姑的屍體”,身子如同臨冬的最後一片秋葉,竟在微微顫抖。這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令他無比心慌。

是的,心慌。

他強迫自己淡定下來,卻始終無法做到。

他伸出顫抖的手,撫上花姑的脈搏,感受不到任何的生命跡象。

他隱在眼中的希望火苗,仿若置身在寒風中,不但瑟瑟發抖,還有隨時熄滅的可能。他那飽含渴望的期盼,如同天邊那正要消退的月亮,會讓世界陷入黑暗。

這一刻,秋月白是最矛盾的。

前一刻,他盼着,眼前人就是唐佳人。她為了復仇而來,刻意改變了容貌和身型。可這一刻,他拒絕承認這就是唐佳人!唐佳人不會這麼容易死掉,她……她何曾畏懼過巨毒?!是的,這不是她……絕對不是她……

秋月白伸出手,閉上眼,撫摸上花姑的臉。他用顫抖的手指,輕輕揉捏着,卻沒感覺到一絲異樣。他明明可以心安了,卻還是重重揉掐了兩下!

這兩下,愣是將唐佳人的臉給掐紅了。幸好夜色深沉,誰也不曾擁有一雙夜眼,能看得清彼此的膚色。

望北從地上爬起身,正好看見這一幕,當即虎軀一震,嘴角抽了抽。她從來不認為,秋月白有虐人的癖好,可現在看那手法,卻是十分自然純熟吶。

她環視一圈,沒有看見戰蒼穹,心中竟也是一緊。

她本就是秋月白的人,機緣巧合下認識了段青玥,進了戰魔宮,秋月白這才安排她在這邊當個細作。三年了,秋月白並未讓她做什麼,她卻每天活在提心弔膽中。日日盼着,早點兵刃相見,讓自己有個盼頭,能回到秋城去。可如今,真了結了,她的心裡非但沒有滿足感,反而空落落的。這種空落落,是悵然若失,卻絕非是對秋月白的質疑,更非忠心變質。

風聲呼嘯的山頭,可以眺望到遠處的大火。

戰魔宮毀了。

廝殺聲由遠而近,喊着宮主。

望北回過神,恰好看見秋月白將手探入花堂主的衣領,行……不軌之事。

這個……都到這個節骨眼上了,如此行事,未免荒唐吧?

望北知,秋月白不是戰蒼穹,不會如此沒有德行,再仔細瞧了瞧花堂主的樣子,胸口毫不起伏,明顯是斷氣了。她雖不待見花堂主,但得了秋月白吩咐,所以對她多留心了幾分,倒也覺得,她很可能是秋月白派來的第二個細作。只是今天這事兒亂亂的,讓她也理不清一個頭緒,鬧不明白花堂主到底是誰的人。

望北忍下疑問,對正在驗證正身的秋月白道:“主子,有人來了,我們離開吧。”

秋月白摸了摸花姑的肩胛,並未感覺到一點兒舊疾的疤痕,心下划過異樣,似乎想到了什麼卻又抓不到一點兒頭緒。他那失血過多的腦子,有些要停止轉動的跡象。

他抬起頭,看向望北,試圖讓自己分分神,不要一心用在辨別真偽上。一定有什麼被他怒略了,一定有!

望北乾脆道:“主子,這不是唐姑娘,她只是與唐姑娘有幾分近似罷了。如今戰蒼穹已死,剩下的不過是一盤散沙,它日再收拾也不遲。主子身上有傷,我們先行撤離才好。”

秋月白的目光垂下,再次看向花姑。

廝殺聲越發近了,望北急道:“屬下跟隨戰蒼穹三年有餘,知道他手下還有一股勢力,卻始終無法探得一二。如今他已死,那股力量自然會散開。若硬碰硬,唯恐不妥啊!”

秋月白雙眼一閉,竟栽倒在了花姑的身上。

望北喚了聲:“主子!”急忙上前,探了探脈搏,立刻將人背起,就要往山下去。走出兩步後,腳步一頓,看向段青玥,眸光中落下一絲歉然,轉而一咬牙,背着秋月白避開尋山之人,向下而去。

唐佳人坐起身,用兩隻手,分別在自己的胳膊上用力一戳,而後表情古怪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又揉了揉臉頰,呆愣片刻,這才扯下半條裙子,沾了些別人的血,隨手一扔,就當花堂主被野獸拖走了。

望北背着秋月白尋到安全位置後,放出響箭,告之眾人撤退。

一夜廝殺,終是落幕。

唐佳人一溜煙地鑽入叢林里,回到山下,想了想,終是一把火點了墓室!

戰蒼穹已死,留着墓室里的女子,只會被人踐踏。一朝天子一朝臣,戰蒼穹死了,明天還會出一個某某某。再者,她也不能留着墓室里的那個需要摩蓮聖果復活的女子。她經歷種種痛苦,成為真正的摩蓮聖果,不是為了割肉放血去起死人肉白骨的。再者,戰蒼穹好歹給她當過一段時間孝子,就讓他心愛的女子,去陪他一起下地獄吧。

點了,讓一切塵歸塵、土歸土。

許是所有人都在尋戰蒼穹,竟無人管這裡的大火。

趁着火勢,唐佳人先是回到書房裡取了兩隻五角星鑰匙,然後來到黃堂所處的院子,從隱蔽處挖出一個包裹,打開看看,見自己那些寶貝還在,便將其背在身上,就此離開了戰魔宮,結束了身為花堂主的小浪花生涯。

戰魔宮已經亂成一團,唐佳人走得倒是十分順利。

回頭望去,戰魔宮已經成為一個虛影,至於那後山的秘密,隨着戰蒼穹的死,已經不重要了。

秘密是活人的好奇,與死者無關。

唐佳人收回目光,迎着即將冉冉升起的晨曦,綻放出璀璨的笑顏。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