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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異常悲痛,絕望至極。她的心靈在流血,已經沒有了自我,沒有了周圍的一切,只有心愛的丈夫和三個無比疼愛的孩子。

王媽看在眼裡,痛在心上,不住地唉聲嘆氣。她還在囑咐周氏,到了閻府要小心行事,不要拋頭露面,盡量呆在房間里,躲開少爺和夫人們,免得招惹是非……

周氏依舊沒有理會,木然獃滯地坐在那裡。

王媽看着悲憤至極的周氏,嘆了口氣,又忙來忙去收拾屋子。

房間里靜悄悄的,樓下也悄無聲息,外面不時有喊聲傳來。

忽然,小樓外有人喊叫:“娘子,你在哪裡呀?娘子,你在哪裡呀?”

周氏聽到了熟悉的喊聲,呼地一下站起來,急忙跑過去一把推開窗戶,探頭一看,自己的丈夫就在下面。她就像和丈夫久別重逢一樣,眼淚嘩地一下湧出來,放聲大哭。

張二林慌了,急忙詢問:“娘子,你怎麼了,是他們欺侮你了嗎?”

“相公,我對不起你呀!我的命為什麼這麼苦呀!我心裡好苦呀,好苦呀……”

周氏痛哭不止,向親人傾吐着無盡的悲情和傷痛。

張二林更着急了,催促道:“娘子,你快說呀,到底怎麼啦?”

周氏淚水流淌,一眼不眨地看着丈夫,滿臉都是悲傷之情。

她悲泣道:“相公,咱們家今後就指望你了,你要多保重呀!”

“娘子,你說哪裡話呀,咱家還要靠你來操持呢,快下來跟我回家吧。”

他很想上樓把周氏接走,怎奈李鐵頭和陳大虎等人守在門口,沒有辦法進去。

周氏沒有理他,繼續說道:“孩子都小,無論有多難,你也要把他們撫養成人呀。”

“娘子,你是怎麼了,怎麼說出這種話呀?是他們欺侮你了吧?”

張二林更加心急,緊盯着樓上的周氏。

周氏深情地看着丈夫,悲憤絕望的情緒隨着淚水在不停地流淌。她沒有理會張二林的追問,一邊哭一邊囑咐着,話語哽咽,飽含着愛意親情,還有留戀難捨之痛。

她深情地看着丈夫,淚流不止,叮囑道:“相公,你的病剛好一些,身子骨還很虛弱,可不要過於勞累,要保重自己呀。”

張二林鼻子一酸落下淚來,急忙擦了擦。為了讓愛妻不再過於悲痛,他忍了忍憤怒的情緒,不想追問發生何事,讓周氏快點兒下樓回家去。

周氏一眼不眨地看着相依為命的丈夫,依舊哭泣不止,流淌着無盡的絕望與傷痛的情緒……

張二林見娘子如此悲痛,感到了情況不妙,既焦急又憤怒,也流下了傷痛的淚水。他已經顧不了那麼多了,只想帶着愛妻回家去,不要再出事了。

周氏大放悲聲:“相公,我對不起你呀,我的命好苦呀,實在沒有辦法呀,沒有辦法呀……相公,我捨不得離開你,捨不得孩子呀,可我已經……我已經無顏再面對你了,我的命好苦呀!相公,我囑咐的話語可一定要記住呀!”

“我記住了。”張二林滿臉淚水,抽泣道,“娘子,什麼都不要說了,快下來隨我回去吧,孩子們都在家裡等着呢。”

“我的孩子呀,娘捨不得丟下你們呀!你們還小,娘捨不得呀,捨不得呀……娘已經不能再陪伴照顧你們了,娘想你們呀,想你們呀……”

周氏放聲痛哭,淚如湧泉,悲憤的情緒無法自控。

張二林預感到情況不好,在急切地催促,恨不得立刻飛到愛妻身邊,帶着她離開這可怕之地。

周氏看着丈夫,神情戀戀不捨:“相公,你要注意身體,帶好孩子,記住了嗎?”

“我知道,你也是一樣,這個家需要你。快下來吧,有話咱們回家再說。”

周氏淚水流淌哭得更甚,在情深意切地看着丈夫。

接着,她大聲喊道:“相公,我對不起你呀,我說的話你一定要記住呀。我去了,你要帶好孩子,要多保重呀!”

話音未落,她一頭栽下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張二林大驚失色,急忙跑過去把周氏抱起來,又喊又叫,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周氏摔得頭破血流昏死過去,沾有血跡的臉上依舊露着悲容。這位溫順善良的女子以死抗爭,走上了漫漫的不歸路,實在令人心痛。

閻小鵬從屋子裡出來了,向這邊看了看,不由得雙眉一皺搖了搖頭。

他哼了一聲,自言自語:“這有什麼大不了的,還哭天抹淚尋死尋活,至於嘛,真不識抬舉!唉,這麼年輕漂亮,非要自尋死路,有些可惜了,要是能再陪我幾日……唉……”說著,他又是一聲嘆息。

活閻王取出二錢碎銀交給李鐵頭,讓張二林去找大夫醫治,但願日後還能和這位美嬌娘相會。他不再理睬昏迷的周氏和悲憤的張二林,帶着家人頭也不回地走了。

李鐵頭看着閻小鵬的背影,有些感慨,主子不虛此行,滿意而歸呀。

他搖了搖頭,不緊不慢地來到周氏身邊。

張二林沒等他開口,急忙問:“我娘子到底怎麼了,是不是被活閻王欺侮啦?”

李鐵頭哼了一聲:“你還問什麼呀,難道非要讓我把事情說得明明白白嗎?”他看了看湖邊,閻小鵬已經上船離開了,又是一聲感嘆。

他轉過頭來,見張二林還在看着自己,哼道:“好吧,你既然想知道,就實話告訴你吧,你娘子已經讓我家老爺睡了,不然怎能放你呀。”

張二林一聽氣得大罵,要去找活閻王算賬,可是那個惡霸已經坐船離去,去哪裡找呀。再說,他去和那個凶神理論,不是自己找死嘛。

李鐵頭瞪了他一眼:“你娘子傷得這麼重,還不快去找大夫救治,在這裡鬧什麼呀?”

張二林猛然醒過神來,急忙背起周氏向村裡跑去。

李鐵頭看了看手裡的銀子笑了,說道:“兄弟,今天咱哥倆又有酒喝了。”

陳大虎也是滿面笑容,望着張二林的背影露出了得意的神情。

李鐵頭嘆了口氣:“還是老爺有艷福呀!”

陳大虎也很感嘆:“那是,老爺說一不二,想怎樣就怎樣,咱哥倆比不了呀。”

張二林氣喘吁吁地來到大夫家裡。

大夫見周氏傷情如此嚴重,急忙處置。他摸了摸脈,又用手在周氏鼻下試了試,不由得搖頭嘆息。

他看了看張二林,嘆道:“你娘子已經不行了,快回去料理後事吧。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這樣呢,唉……”

這噩耗如同晴天霹靂,把張二林徹底擊垮了。他極度恐懼,異常悲憤,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動了,瞬間淚如湧泉泣不成聲。他遭受如此打擊,已魂飛魄散,呼天不應,叫地不靈。

已是中午時分,漫天都是翻湧的烏雲,風如撒歡的烈馬在不停地呼嘯狂奔。“嘎啦——”雷聲陣陣,催得大雨傾盆。頃刻間,天地已經不見,灰茫茫萬物難尋……

廝守多年的愛妻突然離去,好好的一個家就像天塌了一樣,張二林不知道今後的日子該如何過,孤身一人如何撐起這個家。

他整日以淚洗面,異常悲憤,思念不已,在痛苦絕望中煎熬……

他咽不下這口怒氣,去請教書的王先生寫狀子,要去官府告閻小鵬。

王先生搖頭嘆息,極力勸阻,為了孩子忍了吧,這年頭有錢就是理,告不贏那個惡霸。

再說,閻小鵬和官府勾結在一起,知縣和他一個鼻孔出氣,招惹不得,弄不好會引來殺身之禍。

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丟下三個幼小的孩子可怎麼辦呀?

忍了吧,窮苦百姓無權無勢,無依無靠,只能忍氣吞聲,不然又能怎樣?

張二林悲憤已極,無法忍受,不能讓愛妻含冤死去不了了之。他滿腔怒火無所顧忌,一心要為周氏報仇,將活閻王繩之於法,一再懇求王先生寫狀子。

王先生很同情張二林,對周氏的死很悲痛,想到無惡不作的閻小鵬,也恨之入骨,卻不敢得罪那個惡人。

他見張二林不聽勸說,拼着一死也要告,有些無奈。他沒有辦法勸阻,又不忍心推辭,只好答應。

王先生心有顧忌,一再叮囑張二林,對誰都不要說這張狀紙是他寫的,免得引火燒身。

張二林急忙拜謝:“先生請放心,你對我有恩,我決不會給你招惹麻煩。”

王先生用左手握筆寫起來。他一邊想一邊寫,因左手生疏,寫得比較慢。

張二林拿到狀紙,又拜謝一番。他把三個孩子託付給鄰居李狗剩家,然後直奔縣城。

縣衙大堂上,驚堂木一響,兩邊衙役喊起堂威,令人不寒而慄。

知縣喝道:“何人告狀,帶上來。”

手下一聲喊喝,張二林被帶到大堂上。

知縣看了看他,問道:“你要告誰呀?可有狀紙嗎?”

“小人有狀紙。”張二林急忙取出來。

衙役取過狀紙遞上來。

知縣接過狀紙看了看,不由得一愣,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張二林,又輕輕地搖了搖頭。

狀紙上字跡工整,沒有筆鋒,一看便知是學問淺薄之人所寫;語句通俗平淡,毫無文采,不過很流暢,說得也頭頭是道,平淡中似乎有一股凜然之氣。

他搖了搖頭,說道:“原來你要告閻小鵬呀。他家裡妻妾成群,怎能看上一個農家村婦呢,豈有此理!”

張二林立即稟告:“大人,小人說的是實情呀,小人娘子的確是被閻小鵬迫害至死,他的家人李鐵頭和陳大虎也在場,知道此事,還望大人詳查。”

知縣一拍驚堂木,喝道:“放肆,休得胡言,閻老爺是本地賢達人士,怎能做出這種苟且之事呢。你誣告好人,罪當判刑,本官念你是村野莽夫不懂王法禮教,又是初犯,就饒你這一次,快下去吧。”

兩邊衙役發出堂威,手中棍棒撞得地面噹噹響,令威嚴之地更加可怕。

縣衙大堂雖然很恐怖,但是張二林毫無懼色,他還在大喊冤枉,請求知縣為民做主,懲辦害人的兇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