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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雨綿綿,竹舍青青。

竹屋外有着幽雅的長廊,屋檐下掛着白色的風鈴,四周有碧波蕩漾,有柳樹成蔭,有桃花灼灼。

正是暮春三月,清越的風鈴聲在春風中叮噹作響,帶着春風化雨的柔和,自是一派斜風細雨的江南風致。

屋外桃林深處,一道身影輾轉騰躍,所過之處劍光閃爍,受劍氣所引,無數花瓣紛紛落下,頗有幾分劍舞的絢麗。

片刻之後,只見那人收劍而立,看向竹屋的方向。

屋外長廊上隱約能看到一道人影。

練劍之人走出桃林,離得近了才看清這是一位眉清目秀的姑娘,額頭上有一層薄汗,給人的感覺平和悠然,毫無半分剛才練劍時的鋒芒。

長廊上的那位也是一位女子,好像腿腳不便,整個人端坐在輪椅之上,面色蒼白,看起來頗有幾分柔弱,在她身後站着的大漢對比之下,更顯纖細。

“飛雪,怎麼有空來我這?”負劍的姑娘隨意的打着招呼。

“清清,九臨來消息說他有些眉目了,不過要我一起去趟江西,用你的話說,我這是光明正大抱你大腿來了。”雁飛雪說著自己沒忍住先笑了。

蕭清覺得自己罪過很大,不過一年時間,大方得體的飛雪閣少閣主就被她教壞了。

“他靠不靠譜啊?這一年這種眉目沒有十回也有八回了。一個月前非得讓我們和他一起去塞外,說那裡有靈藥能治你的傷。

三個月前我記得是去了一趟江東。

五個月前去了揚州……

七個月前好像是涼州……”

蕭清掰着指頭數落。

雁飛雪咳嗽了一聲,打斷了蕭清的吐槽。

好心好意的幫九臨說話:“也不都是無用功,我還活的好好的,也是多虧了他瞎折騰。”

蕭清無語道:“算了,我還是跟着吧。只讓他帶你去我還真怕他帶不回來,畢竟是個只會逃命,戰鬥力只有五的渣渣。”

蕭清這話說的一點都不臉紅,強行忘記了一年多以前,自己是怎麼被人從七星堂拎出來保下了一條小命的。

那時的蕭清真的很狼狽。

一身劍傷,身無分文,唯一值錢的大概就是背後的劍鞘。

風家嫡傳少爺風越十五歲入風家神兵閣,得神劍承影。

哪怕蕭清現在就有個劍鞘,那也是工藝考究,用料頂級,經過大師鍛造的配得上承影劍的劍鞘。

在蕭清從一家當鋪出來之後,她已經小有資產。

找了大夫養好傷之後,蕭清決定戰略性轉移。

江東不能去,那是風家的地盤。

江北不想待,不喜歡七星幫。

江西……拜天教在蕭清看來簡直就是白蓮教的翻版,惹不起,得躲遠點。

江南,飛雪閣聽起來不錯,也沒什麼仇怨,可行。

分析了一圈,其實她就是想去江南。

美麗而多情的江南,刀劍如夢的江南,儘管江湖很大,但蕭清最想嘗試一下這份溫山軟水的江南景緻。

塞北花,江南雪。

易留連,難銷歇。

她想親眼看看江湖之中,江南飛雪。

所以她來了,挑了一片有山有水的地方,建了一座舒適溫暖的房子。

認識了一個還挺有趣的勢力。

飛雪閣。

飛雪閣又叫生死閣。

飛雪閣的生死路江湖聞名,一步生,一步死。

能活着走出生死路的人,哪怕不願意加入飛雪閣,飛雪閣的功法也可以任君挑選三次。

只要在未來飛雪閣有難時,伸出一次援手。

飛雪閣存世百餘年,能活着走出生死路的人不過一手之數。

最近的一位是飛雪閣的少閣主,雁飛雪。

從她十六歲走出生死路,就被冠以飛雪為名,驚才絕艷,是整個飛雪閣的驕傲。

可惜飛雪閣剛驕傲了沒兩年,不知哪裡跑來的小姑娘,看上去可能都不太滿十六歲。

練的是最地攤貨的內功心法,會的也只是最爛大街的基礎劍法,可就這樣的水準,在大家好心好意給她科普了一番生死路的難度之後,她還是非進不可。

愣頭青。

不知多少人在背後給她下了評語,等着看笑話。

萬萬沒想到,她居然活着出來了,雖然看起來傷的不輕,但那是重點么?

能通過飛雪閣的生死路,那就是整個江湖最頂尖的資質。

能用這種爛大街的基礎內功,基礎劍法走出生死路,這是什麼天賦啊?

圍觀群眾只覺得心裡一片冰涼,咯嘣咯嘣就碎成了一地殘渣。

從看笑話變成見證歷史,那種感覺真的一言難盡。

蕭清看着周圍人的表情就知道他們在想什麼,暗自吐槽:“生死路再變態好歹有四五個人走出來,碧海潮生劍那可是真正沒人破解過的。

能用普通人之軀找到躲避天下第一劍的方法,那是什麼恐怖資質?”

蕭清總覺得自己又撿了大便宜,這具身體練內功,練劍都進展神速,一日千里,也幸好她心境過人,要換個人來可能都撐不住這恐怖的速度,最終落個走火入魔的下場。

她沒有選擇加入飛雪閣,而是選了第二條路,挑了秘籍後,安安靜靜在竹屋練劍。

沒有加入飛雪閣,並沒有影響到蕭清和雁飛雪的投緣,互相欣賞的兩個女子順理成章的成為朋友,甚至相交莫逆。

蕭清看着坐在輪椅上的好友,在心裡嘆了口氣,當年那趟江西之行要是自己和她一起去的就好了,或許就能避免那場悲劇。

雁飛雪聽她又鄙視九臨的武功,裝作沒聽見的樣子,一臉我是誰,我在哪,你在說什麼的表情。

蕭清突然想到一個關鍵的問題:“飛雪,閣主同意你去江西么?”

雁飛雪不在意的擺手,說:“我和他說了你會一起去。再說了,現在不是死馬當作活馬醫么。”

蕭清看着這個瘦弱的女子,實在是震撼於她的堅韌。

一夕之間武功全失,被人從江西抬回飛雪閣。身體日漸虛弱,甚至連站立都做不到,可謂從天堂掉到地獄。

她把自己關在房裡十天十夜不出來時,如果不是感覺到屋子裡還有生命氣息,蕭清可能要不顧門口那張請勿打擾的牌子以及門神一般的兩個護衛衝進去了。

雁飛雪打開房門時,坐在她自己用十天親手製作的輪椅之上,向門外匆忙趕過來的蕭清,飛雪閣主,飛雪閣眾人,露出了一個微笑。

大方得體,矜貴淡然。

一如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