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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室裡頭一片其樂融融,趙萱獨自癱坐在不遠處的地上,覺得渾身如墜冰窖。

那葯中的菟絲草乃是她授意放的,綠漪乃是她入府後一直伺候她的人,她的賣身契,家人,沒有一樣握在自己手裡的,就算是剛剛說的心上人,也不過是一個幌子罷了,此時出了這樣的事兒,綠漪那丫頭……難保不會一口咬定自己,到時候事情就真的麻煩了。

見她這般,秦大夫只覺得心中揪疼,以前是多麼溫柔善良的女子,現在突逢大變,性情竟然也變得這般的爽利潑辣。

當下也不再想着這些,也跟着去打量趙萱,只見趙萱身材姣好,腰肢纖細柔軟,一手可握,皮膚白皙似雪,就算是靜靜地坐着不動,眉眼間也自有一股媚態。

看着……並不像是平常人家出來的孩子,當然也不是說她看起來出身又多麼的顯赫富貴,只是覺得並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畢竟,一般人家的孩子身上可不會有這般重的風塵味兒!

再回過頭去看自己從小看着長大的丫頭,那通身的氣度,就是一般的官家小姐也是比不得的,也不知道那個安慶郡王到底是什麼眼光,寧願偏聽偏信偏寵這麼個上不得檯面的玩意兒都不多看幾眼丫頭,還是個皇親國戚呢,能夠娶到丫頭才是他三輩子積來的福分!

最後抵不住這尷尬的還是趙萱,她知道今天這事兒一過自己後面肯定有一段日子不好過,若是還如同一樣一般下王妃的面子,日後恐怕更是不好過。

“這揚,揚州瘦馬,乃是,乃是自小窮苦人家的面容姣好的女孩兒,被人牙子買去,讓專人教養,一直養到可以出嫁的時候,”趙萱閉了閉眼睛,低聲道,“便讓人相看,若是相看中了,便用高價買走,日後,生死富貴全憑他人。”

蘇好聞言上上下下將趙萱打量了一番,“原來如此,不想妹妹竟然如此博學多識,倒是姐姐孤陋寡聞了。妹妹名字里有一個萱字,萱草乃是忘憂草之名,妹妹可是有何需要忘憂之事?不如也說出來,讓我們一起出出主意?”

話雖這麼說,可是這意思只覺得這人是在說“你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嗎不如說出來讓大家一起高興高興吧。”

秦大夫蘇好變着法兒的為難趙萱,只當做看戲一般,到底是護短兒,再說丫頭體內的菟絲草十有八九就是這個妾室做的,如今不過是言語擠兌幾句,又不會傷人性命,難道還要人省着點兒唾沫不成?

這麼一想秦大夫只當做看不見,老神在在的在一邊喝茶,那悠閑的樣子,絲毫看不出他的心中是有多麼的震怒,就像是平日里投在茶樓一般,只差幾盤瓜子兒花生,還有唱小曲兒的就齊活兒了。

趙萱如今只想速戰速決,今日得虧她已然然認下了,他這個人從來都不是倔強到不撞南牆不回頭的,知道什麼時候能屈,什麼時候該伸。

今日受下的種種屈辱和擠兌,等到了來日,他要一樁樁一件件的全部還回去。

“姐姐,你說的是什麼話?”趙萱面上看不出一絲的不滿,“妹妹在這王府里吃穿不愁,又有郡王寵愛,若涵有什麼憂愁煩惱,那就真的是妹妹不懂事了。多謝姐姐挂念。”

趙萱既然這樣說,蘇子也不再糾纏這些無所謂的事情,讓湘潭給了趙萱一把椅子坐着,又進了上好的茶葉,便再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等着。

安慶郡王府已經沒落多年,到了這一代子孫後輩也沒有出一個像樣的官兒,據說幾十年前為了平息什麼事情更是家底兒都給賣了。

如今這個郡王府山空有這麼大一個規模,其中沒有住人的院子多的是,至於那些有人常住的,也並不是很多。

安慶郡王出去了,這麼大一會兒若是菟絲草還在府中當已然找到了,眼看着大菜就要來了糾結着這點兒小事兒又有何意思呢?

剛剛的那些擠兌剛剛墊了墊肚子也夠他冷靜下來了,後面的日子還長着呢,他就還不信收拾不了這一窩兒的賊人。

至於這個向來是不知好歹,不分輕重的妾室,剛剛由她的口說出了他真實的來歷,就好比經年陳封的已經潰爛的傷疤再次被刀狠狠的划了一下,痛不欲生,莫過於此。

不過是在窮苦人家被人牙子買去的一個孩子,不想小的時候機緣巧合被縣丞看中了,回去做了義女當做個千金大小姐養了些年,便忙不迭地要把自己的過去給甩了,真當自己是了不得的官家小姐呢,真是可笑又可憐。

“夫人,”蘇好正在琢磨着那些有的沒的事兒呢,湘潭悄聲提醒道,“郡王爺已經來了。”

蘇好這才回過頭來,面上有了笑容,也不再是之前的那般冷漠,“原來是王爺來了,妾身今日神思恍惚,一時不查,還請王爺恕罪。”

前面的事情,安慶郡王已經查出了結果,果然不出所料,蘇好的事兒就是趙萱做的,眼看着新娶的續弦夫人好欺負,但來的人也並不是那麼齊全,就萌生了歹意。

原來看着新娶的這位夫人雖然是商人之女,可是卻自矜自傲得很,雖然容貌絕佳,卻不是個可心人兒,如今看她笑靨如花的樣子,心裡不免又起了別的心思。

“我們乃是至親夫妻,”安慶郡王溫聲細語,“哪裡需要說這樣的話,夫人真真兒是見外了。”

蘇好沒有耐心跟安慶郡王說這樣的話,如同一般的新婦低下頭羞射的笑了笑,話鋒一轉,“不知菟絲草查得怎麼樣了,這府里的人真真兒是越來越沒有章法了,今日有人敢害我,明日說不得氣性上來了就敢對王爺施暴了,這人若是不抓起來,我可是日夜無法安心!”

安慶郡王剛剛想要給自己寵了這許多年的小妾說幾句好話,卻被蘇好先聲奪人,都已經到了喉嚨管兒的話就只得硬生生的咽下去。

“多謝夫人掛懷,”安慶郡王有些不知道怎麼說,但是又不得不說,“這菟絲草已經在碧瀾院找到了……可是這其中恐怕有什麼隱情,不如夫人您稍安勿躁,問清楚了再行懲戒如何?”

蘇好聞言,一動不動的看着他,驀然間眼淚便直直的掉了下去,“妾身知道妹妹伺候郡王的時日長些,若不是我在這裡橫插一腳,恐怕今日坐在這王妃的位置上的人就該是妹妹了,可是妹妹,你就算是再不喜歡我,再怨我搶了你的位置,你直說就好了啊,為何要起這般腌臢的心思!”

“哎呀,”蘇好偏過頭去,見趙萱面色煞白,也不再掩飾心中的快意,輕笑道,“萱兒妹妹怎麼還坐在地上,這受涼了可怎麼辦啊?”

趙萱面無人色,還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應付蘇好,咬牙切齒,“妾身無事,讓王妃擔心了。”

蘇好本就存了替原身報仇的想法,素日里也看不上如趙萱一般的人,“既然無事,那就好好兒的坐起來,癱坐在地上算得了什麼,萱兒妹妹你且放心好了,郡王既然已經公然下令開查了,自然會還本王妃,還有妹妹一個公道,必然不會因為莫須有的罪名怪罪於你。”

“既然如此,”趙萱哪裡聽不出蘇好到底是什麼意思,只恨不得將蘇好撕碎吞吃入腹,“那就多謝王妃了,來日若是有機會,我定當,好好報答!”

這個王妃,往日里不聲不響的,看着就是個愚鈍的人,素日里不知道從這王妃手裡撈了多少好處來。

不想病了一場,原是想趁着她病要了她的命,結果這走了一趟鬼門關,竟然聰明了些,還有那個老頭兒,既然這麼老了,那就應該在家裡頤養天年,管這些事情做什麼。

等到這事兒風頭過了,容她騰出手來了,看她怎麼收拾他們!

“妹妹過譽了,”蘇好輕笑幾聲,彷彿在看一個上下撲騰的山雞,無端端的讓被看的人覺得低到塵埃里,“妹妹……好像是揚州昌平縣丞收養的義女吧?俗話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想來妹妹被教養得也是極好的吧?”

趙萱心神一凌,王妃這話聽起來沒多大問題,可是為何總覺得背後有萬千陷阱?

果然,蘇好一出口基本上就沒有什麼好話,面上笑眯眯的話卻能夠誅心,“早就聽說揚州那邊美景出眾,人傑地靈,也多為好顏色,只是無幸一觀。少時曾經聽聞鄰居家的哥哥說,揚州多瘦馬,我卻從未見過何為揚州瘦馬,既然萱兒妹妹出生揚州,小時又曾經流落在外一段時間,定然是知道的,不如妹妹給我解釋一二可好?”

秦大夫一口茶險些噴出來,揚州瘦馬什麼的他可是在清楚不過了,可是這丫頭到底是在哪裡聽到的這些污言碎語,如今……如今竟然就這樣問出來了!

蘇好感受到了秦大夫驚訝得眼珠子就要瞪出來的目光,轉過頭去眯起眼睛笑眯眯的安撫了一下,又揣着一碗茶水笑眯眯的好整以暇的看着趙萱,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樣子。

趙萱並不開口,一時間室內如同死水一般寂靜,蘇好生來抗壓能力超群,捧着茶杯有一搭沒一搭的綴飲,偶爾還給秦大夫遞遞點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