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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紫鸞星柳家派人降臨翠微星的時候,已經有一個人踏上了雲微宗傳送法陣。

是一個毫不起眼的老乞丐,或許正是因為毫不起眼,於是沒有人注意到他,更沒注意到傳送陣上閃爍着的跟以往截然不同的光芒。

當光芒消散,人影消失的時候,距離翠微星億萬星河之外,一顆屹立諸天之上的超級大星,多出來一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老乞丐。

這裡是妖界祖地,永遠照耀並指引萬界妖族前行的七級星辰——七殺祖星。

老乞丐走下妖族專屬傳送陣“聖血祭壇”,步伐穩定,緩緩前行,翻過了九聖山,妖族眾聖齊出,遠遠觀望;跨過了太行湖,湖中聖鯤噴吐七彩洪流,直達天穹,親自接引;最終,老乞丐來到七殺祖星唯一的禁地,也是妖族最至高無上的地方。

妖神殿。

說是“殿”,其實只是幾座簡單的木屋,毫不起眼。

但這裡住着最了不起的人,或者說妖。

當老乞丐站定之後,從木屋裡走出一位蒼老之人,滿頭濃密的深棕色頭髮,不知道養了多少年,一直延伸到地上,一身布衣也非常普通。

但卻給人一種錯覺,彷彿他是天地間最尊貴的那個人。

就如同老乞丐明明蓬頭垢面,卻彷彿是天地間最乾淨的那個人。

棕發老者深邃如瀚宇的眼睛,終於動容,他微微躬身,久久不語。

他已然是世間最有實力的大人物,是真正可以袖手天下的世外人。但能讓他表示尊敬的人,就註定和實力無關。

因為老乞丐是胥河洛,是執掌神殿經天閣數萬載的唯一閣主,是真正的萬族萬世之師。

天聚星萬妖閣,光明星聖光閣,帝天星天神閣,負岳星無極閣,皆負盛名,卻有超過一半的典藏出自神殿經天閣,出自胥河洛之手。

胥河洛不僅僅是經天閣的閣主,更是天下人的閣主。

所以他本身就值得尊敬。

只是棕發老者沒想到,閣主在神殿破碎數十年之後的今天,會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

神殿在最困難的時候,閣主也沒有過任何的消息。但是閣主今天來了,那就必然跟困難兩個字無關。

可即便知道閣主沒有困難,他也想為閣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所以當閣主將手伸向他的胸膛的時候,他毫無波瀾。直到閣主的手穿過他的身軀,握住了護在心脈之上的一根肋骨,他才微微蹙起眉頭。

強大如他,也難以忍受這種痛苦。

嘎吱一聲,骨頭斷裂。

一根彎曲的肋骨被抽出,傷口處的血還未流出,就已經癒合,恢復如初。

閣主仔細端詳着手中的骨頭,說是骨頭,其實也不是,而是類似骨質的木頭,但這並不奇怪,因為這根肋骨的主人,是七殺祖星的真正執掌者,萬界妖族共尊之人。

郁蒼大帝!

他的本體便是郁蒼神樹。

閣主開口,語氣平和如長壽老者:“我需要一把可以劈開星天神樹的刀。”

郁蒼眉頭蹙的更緊了,他在億萬年前汲取星天神樹的根部精華而生,但星天神樹已經崩碎,這才有了如今的萬界星辰。

所以他很奇怪,就好比盤龍祖帝死去之後,這世上已然無龍,但依然有人堅持要打造一把屠龍寶刀。

根本毫無用處。

只是閣主淡泊的神態,讓他散去了疑惑的想法。

閣主有兩雙眼睛,一雙天眼,一雙人眼。

一眼萬年,就註定會看到很多自己看不到的東西,既然自己看不到,那麼問了,也只會增添更多的疑惑。

所以郁蒼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在肋骨上一寸一寸地撫摸過去,肋骨就起了反應,無數枝條生出,化為新的木頭,細小的肋骨逐漸膨脹。

綠色的生命氣息綻放,是極度的濃郁,映入人的眼,讓人彷彿看到了生命的誕生。

兩個大人物,就這樣靜靜站立了一個時辰。

當綠光消散,一把巨大的木器出現在閣主的手中。

一人高,半人寬,像巨刀,但更像是一把重劍,可閣主要借刀,郁蒼大帝要造刀,那麼這把重劍,就是真正意義上的刀。

閣主收起巨刀,目光溫和地看了一眼郁蒼,笑道:“神座大人已死,我就替他謝過你了。”

話畢,閣主轉身即逝,再無影蹤。

郁蒼大帝眼中卻爆發出一股光彩,不由得撫掌大笑。

有些人當殺,可是他殺不得,既然裁決神座後繼有人,便可代他誅之。

自從郁蒼大帝敗給神主之後,妖族才開始學會與人族和諧共處,他才開始不能踏進人族領地一步,也不能傷害任何人族,哪怕是一個平凡人朝他吐了一口唾沫,他也得忍着。

但他不是怕神殿,而是重誓言。

當年人族有天才,人稱“立地吐然諾,拂袖孜孜行”,一時為萬族敬仰,但是除了一些很老很老的人,沒人知道,在那名天才之前的無數年裡,萬界中最說話算話的人,是郁蒼大帝。

所以在神殿最危難的時候,天地大亂,他也恪守諾言,從未插手——雖然他一直在等待着閣主的到來。

哪怕不來,只送一句話,他也會毫不猶豫的出手相幫。

因為他欠閣主的。

因為世間萬族,都欠閣主的。

……

再次經過九聖山,一個額生雙角氣勢衝天的妖族大聖瞬間衝到胥河洛的面前。

面對閣主,他神華內斂,嬉皮笑臉問道:“閣主,您這麼久才現身,神殿莫非要發起反擊?要不要我去人間攪弄一番?”

胥河洛看向眼前這位妖族最無法無天的鈞御,彷彿想起了一些什麼事情,眼神帶着祥和,搖頭說道:“已經沒有神殿了。”

聞言,鈞御眼中湧起一股晦暗,略有不甘:“……怎麼連您老人家都這麼說?”

胥河洛看慣了世事起伏,人心變遷,對他而言,已無新鮮事,亦無新鮮人,可這個當年在神殿無法無天的小傢伙,如今變成了老傢伙,卻依然童心不泯,讓他深感欣慰,眼中也愈發慈和。

“郁蒼鎮着你,是有道理的,你還是老老實實的打坐靜心吧。”說到這,胥河洛似乎想起了什麼,伸出手在鈞御的頭頂拔下一根髮絲,收入懷中。

鈞御不明白閣主在做什麼,但他的心思不在這裡,便毫不在意。只是聽到閣主的話,他頓時有些垂頭喪氣,眼珠子咕嚕嚕一轉,瞄了一眼妖神殿方向,賊眉鼠眼地說道:“閣主,帝尊最是尊敬您,不如您幫我求個情,我在此處蹲了快一千年,這苦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

胥河洛笑了笑:“去抄天妖經吧,抄完即可。”

鈞御大喜,學着人族不倫不類地作了一揖:“謝閣主!”

話畢便嗷嗷一聲,身影電閃而去,瞬間來到郁蒼大帝面前,昂首挺胸,一臉倨傲:“帝尊,閣主可說了,要我抄天妖經!抄完就能離開七殺!你可不能違逆閣主的意思!”

郁蒼大帝微微一笑:“閣主說要你抄多少遍了嗎?”

鈞御臉色巨變:“似乎……沒有……”

郁蒼大帝聲如滾雷:“那就回山上繼續蹲着!先抄三千遍拿來給我看!”

鈞御哭喪着臉,極度不甘,可看到郁蒼大帝深沉如水的面容,不得不低頭。

“是,帝尊……”

極遠處妖族聖血祭壇上,隨着光芒升起,胥河洛帶着借來的巨刀,身影消失。